风餐露苏
雪夜的长安城寂静得可怕。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扑在青石板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卢凌风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剑柄上的冰凉透过手套渗入掌心,却不及他眉间的寒意刺骨。
“苏无名,你倒是跑得快。”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三日前,大理寺接到一桩悬案:城南富商陈氏一家离奇暴毙,现场无任何挣扎痕迹,唯有案头放着一枚苏无名的私印。卢凌风奉命追查,却在途中发现苏无名早已失踪,只留下一张潦草的字条:“真相在城外破庙。”
破庙残破不堪,蛛网横斜。卢凌风一脚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却见苏无名正蹲在角落,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册子。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憔悴。
“你来晚了。”苏无名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卢凌风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可知私印一事若传出去,整个大理寺都会以你为耻?”
苏无名轻笑一声,眼中却无笑意:“卢大人,陈氏之死不是意外。他们死于‘鬼手’,一种罕见的毒。”他顿了顿,“而私印,是有人故意栽赃。”
卢凌风皱眉:“证据?”
苏无名翻开册子,指着一行小字:“陈氏三日前曾与西域商人密谈,而此人——”他忽然抬头,眼神锐利,“正是你的旧敌,独孤策。”
卢凌风瞳孔一缩。独孤策,那个五年前被他亲手送进大牢的叛将。
“你如何确定是他?”卢凌风松开手,语气稍缓。
苏无名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因为他用了同样的手法。五年前,独孤策用‘鬼手’毒杀证人,如今故技重施。”他顿了顿,忽然凑近卢凌风的耳边,“卢大人,你该不会以为,他是来寻仇的吧?”
卢凌风猛地后退一步,目光如刀:“你想说什么?”
“他在试探你。”苏无名退后两步,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淡漠,“试探你是否还如当年那般,能一眼看穿他的把戏。”
卢凌风沉默良久,忽然笑了:“苏无名,你胆子不小。”
苏无名也笑了:“彼此彼此,卢大人。”
雪越下越大,破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卢凌风拔剑出鞘,苏无名合上手中的册子。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
“合作?”卢凌风挑眉。
“求之不得。”苏无名点头。
风雪中,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独孤策的刀光划破雪幕时,卢凌风的剑已先一步出鞘。寒铁相撞的脆响中,苏无名袖中暗器激射而出,精准钉入独孤策身侧的石柱。三人对峙,风雪仿佛凝固。
“卢大人。”独孤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笑得癫狂,“五年前你断我右臂,今日我要你亲眼看着大理寺为你陪葬!”
苏无名突然按住卢凌风握剑的手:“慢。”他俯身拾起独孤策脚下碎裂的瓷瓶,指尖沾了沾暗绿色粉末,“‘鬼手’遇血即燃,卢凌风,你身后有火油。”
卢凌风瞳孔骤缩。他这才注意到庙外停着的马车里,藏着整桶火油。独孤策的刀锋已转向他咽喉,却在最后一寸生生偏转——苏无名抵住了他的手腕。
“你输了。”苏无名冷笑,“用‘鬼手’杀人需同时满足三个条件:月光、特定温度,还有……”他猛地扯开独孤策的衣领,露出锁骨下狰狞的伤疤,“你当年被‘鬼手’反噬的旧伤,根本撑不住第二次施毒。”
独孤策暴怒挥刀,却被卢凌风一剑挑飞兵器。三人缠斗间,苏无名突然拽着卢凌风撞向破庙立柱。轰然倒塌的木梁下,独孤策惨叫出声——他踩中了苏无名布下的铁蒺藜。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真相’了。”苏无名甩了甩袖上不存在的灰,望向卢凌风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比如,你当年为什么故意放走独孤策的副将?”
卢凌风剑尖滴血,沉默如铁:“大理寺的规矩,叛军首领必须活捉审讯。”
“可你明明知道——”苏无名突然逼近,“那个副将,是独孤策的亲弟弟。”
雪更大了,盖住了独孤策不甘的嘶吼。卢凌风忽然将苏无名拽到身后,剑锋直指独孤策:“说,谁指使你栽赃我?”
“是……是程将军!”独孤策突然癫狂大笑,“他给了我这瓶‘鬼手’,说要让卢大人尝尝——”话音戛然而止,一支羽箭贯穿他的咽喉。
远处城墙上,程将军的身影一闪而过。
“好戏才开场。”苏无名忽然轻笑,从独孤策尸身上搜出一枚虎符,“卢大人,猜猜这次,我们该追谁?”
卢凌风凝视虎符上的血迹,突然伸手摘掉了苏无名发间的雪片:“你早就算到这一步了,是吧?”
苏无名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彼此彼此。”
风雪中,两道身影再度并肩,朝着长安城最黑暗的深处疾驰而去。
程将军的箭矢破空而来时,卢凌风的剑已化作一道银光。箭锋与剑刃相撞,迸出几点火星,映亮了程将军阴鸷的脸。
“卢凌风,你可知这虎符的来历?”程将军的声音冷如刀锋,“三年前,先帝赐予独孤家的兵权,如今……”他顿了顿,目光如毒蛇般缠住卢凌风,“该物归原主了。”
苏无名突然轻笑出声:“程将军,您这谎话编得可不太高明。”他手指向程将军腰间,“那枚虎符,分明是仿制的。”
程将军脸色骤变,袖中暗器激射而出。卢凌风横剑格挡,苏无名却已闪至他身后
“你——!”程将军暴退三步,眼中杀意毕露,“好一对好搭档!今日,你们都得死!”
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大理寺的援兵到了。
苏无名瞥了卢凌风一眼,嘴角微扬:“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卢凌风剑指程将军:“交出真虎符,否则——”
“否则怎样?”程将军狂笑,“你以为我会怕你?卢凌风,你不过是个……”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贯穿他的胸膛。城墙上,独孤策的副将身影一闪而过。
“看来,我们还有更大的麻烦。”苏无名,望向卢凌风。
卢凌风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合作?”
苏无名挑眉:“求之不得。”
独孤策副将的箭矢射穿程将军的胸膛时,整个破庙突然陷入死寂。血滴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
“虎符……是真的……”程将军喉咙里挤出最后几个字,手指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令牌,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赎。
苏无名蹲下身,指尖轻触虎符边缘的纹路,眉头微蹙:“这上面的暗记,是兵部侍郎的手笔。”
卢凌风剑尖滴血,目光如炬:“兵部侍郎?他三年前就已病逝。”
“所以有人伪造了他的笔迹。”苏无名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这背后,恐怕不只是兵权之争这么简单。”
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黑衣骑兵如幽灵般包围了破庙。为首的将领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阴鸷的脸——正是五年前被卢凌风斩于马下的叛将李怀远。
“卢大人,别来无恙。”李怀远的声音如毒蛇吐信,“当年你杀我兄长,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卢凌风握剑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李怀远,你竟没死?”
“托你的福,我活得好好的。”李怀远冷笑,“不过现在,我更想看看苏无名那张聪明的脸,被烧成灰是什么样子。”
苏无名突然轻笑出声:“李将军,您这火油陷阱,未免太老套了些。”他袖中暗器激射而出,精准切断李怀远身后的引线。
“你——!”李怀远暴怒,挥刀劈向苏无名。
卢凌风剑光一闪,挡在苏无名身前:“滚!”
“卢凌风!”苏无名低喝,“别中计!”
话音未落,李怀远刀锋一转,直刺苏无名后心。卢凌风回剑格挡,却见苏无名已闪躲暗处。
“你以为我会傻到站在那儿等你?”苏无名嘴角微扬,“李将军,您的演技,可不如您的刀法精湛。”
李怀远眼中杀意更盛,突然仰天狂笑:“好!好!好!既然你们这么想玩,我就陪你们玩个够!”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口——那是五年前被卢凌风所伤的旧疤。
“卢凌风,你可知这伤疤为何一直不愈?”李怀远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因为……我早已将‘鬼手’的毒,炼成了自己的血!”
苏无名瞳孔骤缩:“你疯了?!”
“是你们逼我的!”李怀远突然暴起,刀锋划破自己的手腕,黑血喷涌而出,“今日,我李怀远与你们同归于尽!”
卢凌风剑光如电,却仍慢了半拍。李怀远的血溅到火油上,瞬间燃起诡异的绿焰。
“快走!”苏无名拽住卢凌风的手腕,两人纵身破出庙宇。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风雪中,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废墟。
“李怀远死了。”苏无名声音低沉,“但‘鬼手’的毒……恐怕还没结束。”
卢凌风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合作?”
苏无名挑眉:“求之不得。”
风雪更狂,掩去了他们远去的足迹。长安城的黎明,似乎还远在天边……
爆炸的余温尚未散尽,苏无名突然踉跄了一步。卢凌风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臂,却触到一片冰凉——苏无名的衣袖被火星燎破,露出的手腕上赫然一道灼痕。
“无妨。”苏无名抽回手,声音却微微发颤。
卢凌风皱眉:“你受伤了。”
“小伤。”苏无名别过脸,却见卢凌风已扯下自己的大氅,不由分说裹在他肩上。
“长安城的雪,最是欺人。”卢凌风的声音低哑,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苏无名发梢的雪粒,“你若不嫌我手重,我替你包扎。”
苏无名怔住。火光映照下,卢凌风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那双平素冷冽的眸子里,此刻竟翻涌着暗潮。
“卢大人……”
“叫我凌风。”
苏无名忽然轻笑,反手握住他悬在半空的手腕:“你可知,我为何总猜得中你的破绽?”
卢凌风呼吸一滞。
“因为……”苏无名指尖划过他掌心薄茧,“你每次握剑,这里都会紧一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夜色渐深。卢凌风忽然低头,唇几乎贴上苏无名的耳畔:“苏无名,你比‘鬼手’更毒。”
“彼此彼此。”苏无名耳尖微红,却仰头迎上他的目光,“卢大人,这毒……可解?”
风雪呜咽,盖住了未尽的话语。
更夫的梆子声在巷口回荡,三更天了。苏无名忽然发现卢凌风的呼吸比平时沉了几分——这个总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竟在偷偷打量他。
“卢大人。”苏无名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抵住他胸口,“你心跳乱了。”
卢凌风抓住他手腕的动作几乎带着狠劲,却在触到皮肤时骤然放轻。火光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残墙上,像一幅泼墨的山水画。
“你知道‘鬼手’的解药是什么吗?”苏无名忽然问。
卢凌风挑眉:“我从不中计。”
“是体温。”苏无名凑近,呼吸拂过他耳畔,“‘鬼手’畏热,所以中毒者会……会渴望温暖。”
卢凌风喉结滚动,忽然低头咬住他耳尖:“那苏大人,你是在施毒,还是在救人?”
苏无名猛地后仰,后腰却撞进卢凌风怀里。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抵在斑驳的砖墙上。
“你……唔!”
卢凌风的吻落下来时,带着雪夜的寒意和灼热的克制。苏无名指尖陷入他后背的布料,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现在,是谁在发抖?”
远处传来犬吠,惊飞了檐下的寒鸦。苏无名忽然推开他,却见卢凌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正是当年他故意输给卢凌风的那块。
“原来你一直留着。”苏无名指尖抚过玉佩上的裂痕。
“碎了。”卢凌风将玉佩按进他掌心,“就像你当年故意输给我的那局棋。”
苏无名怔住。
“苏无名。”卢凌风的声音低得几乎融化在雪里,“我早该看穿……你从没想过赢我。”
雪更大了。苏无名忽然将玉佩挂回卢凌风颈间,指尖划过他锁骨时,忽然轻笑:“卢大人,这局棋,我下了一辈子。”
卢凌风扣住他后颈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却在最后一刻化作温柔的摩挲。
“那就继续下。”
风雪呜咽,掩去了未尽的话语。长安城的黎明,似乎终于要来了。
玉佩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微微发烫。卢凌风忽然低头,唇擦过苏无名耳垂时带起一阵战栗:“苏大人,你这毒……下得未免太狠。”
苏无名轻笑,指尖顺着玉佩的系带滑进他衣领:“卢大人现在才察觉?”
“不。”卢凌风忽然扣住他手腕按在墙上,鼻尖几乎相抵,“我早该知道——你每次故意输棋,都是为了让我多看你一眼。”
雪粒簌簌落在眉间,苏无名忽然抬手替他拂去,却被卢凌风捉住手指含在唇间。
“你……”
“凉。”卢凌风含糊道,舌尖轻轻扫过他指节,“我给你暖暖。”
苏无名耳尖瞬间染上绯色,却反手将人拉得更近:“卢大人,你最怕什么?”
“怕你。”卢凌风忽然轻笑,拇指摩挲他下唇,“怕你这一双眼睛,看穿了我所有算计。”
远处传来更夫模糊的报时声,三更已过。苏无名忽然踮脚,在卢凌风唇上落下一吻:“卢大人,这局棋……我认输。”
卢凌风瞳孔骤缩,却见苏无名狡黠眨眼:“不过——”
话音未落,他已被卢凌风打横抱起,踹开隔壁空置的柴房。
“苏无名!”卢凌风将他抵在草堆上,声音沙哑,“你算计我。”
“彼此彼此。”苏无名指尖勾住他束发带,青丝如瀑散落,“卢大人当年放走独孤策的副将,不也是为了今夜?”
卢凌风忽然低头,吻落在他颈侧:“是。”
草堆在身下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某种隐秘的告白。苏无名忽然轻笑:“卢大人,你心跳又乱了。”
“是你太吵。”卢凌风咬住他耳垂,声音低哑,“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雪夜漫漫,柴房的门在风中轻轻摇晃,将两人的身影与满室旖旎,都藏在了长安城最深的夜色里。“鬼手案”告一段落。
“苏无名看你这会还能跑掉了”
“那你最好买点力”
“好!你一会别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