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指尖的黑珠“啪”地落在榻边，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从寒玉榻上起身，玄色长袍拖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阴风起旋，却在靠近青年三尺之地时，像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悄然消散。
“迷路？”墨渊重复着这两个字，缓步走到青年面前。他身形颀长，苍白的手轻轻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青年额角的伤口，却在最后一刻停住——那伤口处渗出的血珠正缓缓凝聚，竟自发地修复着破损的皮肉，速度慢得近乎肉眼难辨，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生机。
青年被他猩红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后缩了缩肩，小声说：“我叫云盏，从南边的山上来的，跟着师父采药，不小心踩空了……”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粗布衣衫上沾着的泥土和几片干枯的药草，“然后一睁眼就在这雾里了，走了好久才看到你们这儿的亮光。”
云盏？墨渊在心底咀嚼着这个名字，像含了颗未经雕琢的璞玉。他活了数万年，听过的名字能堆满整座禁域，却从未有一个像这样，带着草木抽芽般的温润。
“南边的山？”墨渊挑眉，指尖划过虚空，宫殿穹顶瞬间浮现出一幅巨大的星图，标注着三界各处的疆域，“南边除了连绵的凡人山脉，便是修仙七派的地盘，哪有能直通血族禁域的路径？”
云盏盯着那星图看了半晌，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师父说那山叫‘忘川岭’，寻常人找不到入口的。”
“忘川岭？”旁边的长老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惊骇，“主上，那是上古传闻中连接三界裂隙的混沌之地，据说早已在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崩塌了！”
墨渊没理会长老的惊呼，目光重新落回云盏身上。这青年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却能从混沌之地走出，还能在禁域的阴煞中安然无恙，甚至他的血能让阴风起避……这绝非偶然。
“你师父是谁？”墨渊追问，语气里添了几分不容回避的压迫。
云盏却突然皱起眉，像是努力回忆着什么，半晌才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师父说我还没到记他名字的时候。”他说着，眼神黯淡下去，“他只让我记住，遇到危险就往有光的地方跑，可这里的光……”他看了眼殿内用人魂点燃的烛火，小声补充，“有点冷。”
墨渊看着他坦诚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禁域的烛火是用修士的生魂炼化，寻常人哪怕看一眼都会心神失守，这小家伙倒好，只觉得“冷”。
他收回手，转身坐回寒玉榻：“既然迷路了，便先留下吧。”
云盏眼睛一亮：“可以吗？等我找到回去的路就走！”
“可以。”墨渊指尖一弹，一枚黑色的玉牌落在云盏面前，“拿着它，禁域里的东西不敢伤你。”
云盏捡起玉牌，触手冰凉，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某种古老的符咒。他小心地把玉牌揣进怀里，对着墨渊鞠了一躬：“谢谢你！”
看着青年被卫士带去偏殿的背影，长老忍不住上前：“主上，此子身份不明，留他在禁域恐有不妥……”
墨渊没说话，只是抬手召来那枚掉在榻边的黑珠。珠体上的怨煞虚影似乎比刚才安分了些，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暖意——那是云盏刚才咳在地上的血，竟透过地砖渗入了黑珠内部。
他摩挲着黑珠，猩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幽深的光。
留着他，或许比打发走更有趣。
至少，这个叫云盏的青年，让他这万年不变的禁域，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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