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边界一战后，墨渊便开始教云盏掌控混沌之力。
他们的修炼场在禁域深处的一片山谷里，那里没有怨煞之气，反而长着一丛丛能吸收阴气的“月心草”，淡紫色的花瓣在血月下会发出荧荧微光，像散落的星辰。
“混沌之力，不在于强，而在于‘融’。”墨渊站在云盏身后，握着他的手，引导着力量在经脉中流转，“你看这月心草，它能在禁域存活，不是因为能对抗阴气，而是能将阴气转化为自己的养分。”
云盏能清晰地感觉到墨渊的气息萦绕在周身，那股清冽的阴寒与自己体内的温暖交融，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他忍不住转头，鼻尖几乎碰到墨渊的下巴，能闻到他衣袍上淡淡的冷香，混着一丝月心草的甜味。
“分心了。”墨渊屈指，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眼底却带着笑意。
云盏脸颊一热，连忙转回去，却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平静而温暖，直到玄机子再次出现。
那天，云盏正在山谷里练习凝结混沌之力，忽然看到一道青影落在不远处的崖边。玄机子比上次见面时苍老了许多，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几缕，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师父。”云盏收了力，迎了上去。
玄机子看着他，又看了看不远处正靠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墨渊，叹了口气：“盏儿，你不该离他这么近。”
“为什么？”云盏不解，“墨渊他……”
“他是血族之主，是万年前那场大战的亲历者，身上背负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重得多。”玄机子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可知，当年混沌之主为何要将莲心交给他？”
云盏摇头。
“因为墨渊的本源与混沌之力是‘互补’的。”玄机子的目光落在墨渊身上，带着复杂的情绪，“血族属至阴，混沌属至衡，至阴能锁住至衡，不至其泛滥；至衡能温养至阴，不至其枯竭。这本是天作之合，可万年前……”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万年前怎么了？”
“万年前，墨渊为了护混沌之主，亲手屠了青云宗三百七十三人，包括当时的掌门。”玄机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件事，成了他的执念，也成了仙门攻讦他的理由。你留在这里，只会让他的执念更深，也会让仙门更容不下你。”
云盏愣住了。他看着树下的墨渊，对方似乎察觉到他们在谈论自己，缓缓睁开眼，猩红的眼眸平静地望过来，没有丝毫躲闪。
“他们容不容得下，与我何干？”云盏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只知道，墨渊从未害过我，还一次次救我。师父，你总说我的使命是平衡三界，可如果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这使命还有什么意义？”
玄机子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苦笑一声：“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命数。”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云盏，“这里面是‘溯回镜’的碎片，能映照出你想知道的过去。等你想明白万年前的真相，或许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他便化作一道青虹，消失在天际。
云盏握着那个锦囊，心里乱糟糟的。他转头看向墨渊，对方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
“他说了什么？”墨渊问。
云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玄机子的话和盘托出，包括屠门之事。
墨渊听完，沉默了很久，久到云盏以为他会生气，才听到他低声道：“是真的。”
云盏猛地抬头。
“青云宗掌门当年以无辜修士为饵，设下锁魂阵，想困住混沌之主。”墨渊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那些人，都是帮凶。”
“可三百多人……”
“在我眼里，不及他一根头发重要。”墨渊看着他，猩红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愧疚，“现在也是。”
云盏的心猛地一颤。他忽然想起玄机子的话——“执念”。墨渊的执念，从来都不是屠门的愧疚，而是没能护住混沌之主的遗憾。
“我想看看。”云盏打开锦囊，里面果然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镜片，边缘残破，却能映照出人影，“我想看看万年前的事。”
墨渊没有阻止，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溯回镜会勾起最痛苦的记忆，如果你撑不住……”
“有你在。”云盏看着他，眼神坚定。
墨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点点头，指尖凝聚起一丝本源之力，注入溯回镜中。
镜片骤然亮起，白光将两人笼罩。云盏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战火纷飞的山谷。
万年前的大战，比记载中更惨烈。
仙门修士的法宝在半空炸开，魔族的嘶吼震耳欲聋，而山谷中央，一袭白衣的混沌之主正被无数剑光包围，他的白泽莲本体已浮现，巨大的花瓣上布满了伤口，却依旧挡在身后——那里，是被仙门修士重伤的墨渊。
“墨渊！走！”混沌之主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带着莲心走，好好活着！”
年轻的墨渊红着眼，想要冲过去，却被一道金光钉在地上。他看着混沌之主的花瓣一片片凋零，看着那些修士狞笑着举起法器，发出了困兽般的嘶吼。
“白泽！”
那是云盏第一次听到墨渊那样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像心被生生撕裂。
混沌之主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得像在安抚。然后，他周身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将所有修士震退，同时，一枚莹白的莲子从他眉心飞出，落在墨渊怀里。
“等我……”
这是他说的最后两个字。
白光散去，混沌之主的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年轻的墨渊抱着那枚莲子，跪在血泊里，发出了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他周身的怨煞之气疯狂翻涌，瞬间将整个山谷化为冰窟，那些幸存的修士，无一例外，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云盏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墨渊紧紧抱着他，身体在微微颤抖，猩红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也被勾起了痛苦的回忆。
“对不起……”云盏哽咽着，“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错。”墨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低头，吻去云盏脸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让人心疼，“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云盏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墨渊，他说‘等我’，他一直在等你。”
墨渊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云盏的意思。他看着云盏泛红的眼眶，看着那双澄澈的、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突然笑了，笑得眼眶都红了。
“是，他回来了。”
他守了万年的莲子，终于开花结果。他等了万年的人，终于回到了他身边。
山谷里的月心草在那晚开得格外盛，淡紫色的花瓣上凝结着露水，在血月下闪烁，像无数双温柔的眼睛，见证着两个跨越了万年时光的灵魂，终于在此刻，真正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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