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区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
林深裹紧旧风衣，雨水顺着领口灌进后颈，他盯着巷口“旧忆典当行”的霓虹招牌——红底白字的灯箱在雨里晃，像某种凝固的血。口袋里的身份证硬邦邦硌着掌心，那是妹妹林小满的：24岁，记忆云公司数据标注员，失踪整47天。
典当行的门铃是铜制的，叮咚声被雨声泡得发闷。老板是个戴圆框眼镜的老头，正用绒布擦一枚怀表，抬头瞥见林深：“找小满的东西？”
林深的心脏漏跳一拍。他没说过妹妹的身份，但这老头浑浊的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丝了然。
“她最后来过这儿。”林深掏出证件，“修表。”
老头没接话，从柜台下摸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半块青铜怀表，表链缠着褪色的蓝丝带——和小满日记本里夹的那截丝带，一模一样。
“她说这表是‘钥匙’。”老头推了推眼镜，“还说……别信溯光。”
“溯光？”
“记忆修复师的黑话。”老头指了指墙上的旧报纸，头版标题是《记忆云泄露事件：12万人永久失去昨天》，“三年前那场‘灰雾’，有人趁机搞出这玩意儿，能扒拉人记忆里的碎片。”
林深攥紧怀表。怀表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时间吞噬者”。
回到出租屋时，张队的电话打了进来。作为前上司，他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热络：“所里推荐了个系统，能帮你找小满。溯光，黑市上的狠角色。”
电脑屏幕亮起，溯光APP的界面跳出来：「请输入目标生物信息」。
林深咬着牙刮下妹妹牙刷上的齿痕，滴进USB接口。系统加载时，风扇发出刺耳的嗡鸣，屏幕突然弹出血红色提示：
「目标：林小满 记忆状态：73%被篡改 建议谨慎重组」
他的呼吸顿住。但此刻，愧疚像团火在胸口烧——三年前妹妹失踪那晚，他因出警延误没能见最后一面。如果系统能还原她的记忆，哪怕只有一秒……
他点下“确认”。
重组进度条缓慢爬升。林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
*小满在实验室敲键盘，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惨白；
她在暴雨里奔跑，怀表在口袋里撞出清脆的响；
最后定格在废弃医院门口，她回头对他笑，发梢滴着水……*
“重组完成。”系统提示音惊醒了他。
记忆影像开始播放。画面里的小满站在医院铁门前，穿蓝色外套，发梢滴着水：“哥，来陪我看星星。”
林深猛地后退，撞翻了椅子。不对——小满失踪那天，他翻遍她的衣柜，最后穿走的是红色外套。
“系统会优先替换与‘关键目标’相关的记忆。”
熟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林深转身，苏晚倚在门框上，左手小指裹着医用纱布，手里攥着半块青铜怀表——和他手里这半块，纹路严丝合缝。
“怀表是拼在一起的。”她的目光扫过林深手里的碎片，“小满最后说，这是‘打开真相的钥匙’。”
林深的手指抚过怀表刻痕：“时间吞噬者……什么意思？”
苏晚没回答。她调出投影仪，蓝色光斑里浮现出怀表内部的齿轮：“这不是装饰，是摩尔斯电码。”
齿轮转动，细密的划痕连成数字：“Y-17-03”。
“永夜区地下停车场的B3层。”苏晚的声音压得很低，“三年前灰雾事件后，那里就被水泥封死了。但上个月，我收到匿名消息，说电梯井里有‘活的东西’。”
深夜十一点，林深站在地下停车场入口。卷帘门半开着，锈迹斑斑的轨道上凝着油垢。他摸出防狼喷雾——不是怕黑，是怕系统突然弹出的“记忆影像”里，窜出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电梯井底的密闭空间里，生锈的轿厢门虚掩着。林深刚碰到门，它发出蜂鸣缓缓打开——里面没有按钮，没有地板，只有一团发光的人形数据团，悬浮在半空中。
“样本37号，记忆匹配度92%。”数据团发出合成音，“请归还被窃取的‘钥匙’。”
“钥匙？”林深掏出怀表，青铜表面突然发烫，“是这个？”
数据团的光芒暴涨，他眼前闪过更多碎片：
*七岁的他蹲在公园沙坑前，小满把向日葵种子塞进他手心：“等它们开花，我们就去看海。”
十二岁的他攥着满分试卷跑回家，小满踮脚亲他脸颊：“哥，我以后也要当警察！”
十五岁的他跪在医院走廊，小满的病危通知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些记忆不属于你。”系统的电子音冰冷，“样本37号的情感波动异常，启动强制清除。”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林深捂住头，眼前的沙坑、试卷、病危通知书开始扭曲，像被揉皱的照片。等疼痛消退，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是小满的幼儿园成绩单，可上面的名字变成了“林小安”。
凌晨两点，林深敲开苏晚的门时，她正在收拾东西。
“你被标记了。”她把一个U盘塞进他手里，“张队是清理人，他的‘保护’是把你知道的都抹掉。”
U盘里是小满的加密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哥，溯光在找‘完美目击者’，他们需要一个能承受所有记忆的人。如果我消失了，记住——别信镜子里的自己，别信张队的话，别信任何‘合理’的解释。”
窗外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林深掀开窗帘一角，看见楼下停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鸭舌帽，手里攥着个笔记本——封皮是“样本37号”。
溯光系统的通知弹出来：
「记忆篡改度：23% 清理程序倒计时：12:00:00」
林深攥紧U盘。他望着黑暗里的永夜区，听见雨声里混着某种机械音，像从记忆深处渗出来的：
“样本37号，记忆匹配度95%……清理程序启动倒计时：24: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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