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地下三层的空气里浮动着铁锈与福尔马林的混合气味。
林深打着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青灰色瓷砖缝里渗出淡蓝色液体,像极了数据团的荧光。苏晚走在前面,匕首抵在腰间,每一步都踩得很轻:“B3-7的通风管道在右边,我黑了监控,但红外感应还在。”
林深摸出怀表。青铜表面的“时间吞噬者”铭文烫得他指尖发麻,皮肤下的蓝色光点随着心跳频率游走,像群急着破茧的萤火虫。
“到了。”苏晚停在一面挂满医学海报的墙前,指尖叩了叩第三块砖,“这里是空的。”
两人合力撬开暗门。潮湿的阶梯向下延伸,尽头传来机械运转的低鸣,像某种巨兽的呼吸。
地下七层的门是厚重的铅合金,表面刻满电路图。苏晚将匕首插进锁孔,用力一拧——门开了,冷气裹着蓝光涌出来。
那是间环形大厅。天花板垂下数千根玻璃导管,每根管子里都漂浮着幽蓝的光点,像被冻结的星河。地面中央嵌着台巨型机器,金属外壳上布满血管状的纹路,正嗡鸣着吞吐蓝光。
“记忆熔炉。”苏晚的声音发颤,“所有被清除的记忆都会变成光点,储存在这里。溯光用它们制造‘完美目击者’——那些被篡改记忆的人,其实是被植入了这些光点。”
林深盯着机器。他认出那些光点——和张队笔记本里掉出的玻璃罐里的东西一模一样。原来小满说的“活的东西”,是这些被囚禁的记忆。
“小满在这里。”苏晚指向角落的玻璃舱。舱门半开着,里面漂浮着件红色外套——正是林深记忆里妹妹失踪时穿的那件。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银链,挂着枚向日葵吊坠。
林深的喉咙发紧。他伸手去碰玻璃舱,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整个大厅突然剧烈震动。
「警告:异常样本37号入侵。启动终极清除程序。」
机械音从头顶传来,穹顶的导管同时亮起红光。玻璃舱里的红色外套开始燃烧,化作灰烬飘向熔炉。
“是销毁程序!”苏晚拽着林深往角落跑,“熔炉会分解所有未授权的记忆载体!”
林深的皮肤开始刺痛。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背正在透明化,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幽蓝的光点——和熔炉里的记忆光点一模一样。
“系统在格式化我。”他喘着气,“我的身体在变成数据。”
苏晚扯开衬衫,露出腰间的绷带。下面是片焦黑的皮肤,隐约可见电路板般的纹路:“张队的子弹里有自毁程序。我早该死了,但溯光需要‘活体容器’来定位你。”
她抓住林深的手,将某种冰凉的东西塞进他掌心——是半块芯片,和她从张队笔记本里拆出的那枚严丝合缝。
“这是我母亲的记忆容器。”苏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当年拒绝配合溯光,被做成了‘样本01’。这枚芯片里有她的意识,能暂时压制你的数据化。”
林深的手指捏紧芯片。他感觉有股温暖的力量涌入身体,透明的皮肤开始复原。
“小满呢?”他急切地问,“她的记忆在哪?”
苏晚指向熔炉。穹顶的红光里,一件件红色外套、日记本、向日葵吊坠正被分解成光点,汇入机器:“小满的记忆早就被制成光点,成了系统的‘燃料’。你以为的‘找她’,不过是系统让你帮它收集更多燃料。”
林深的太阳穴炸开。他想起重组记忆时小满说的“来陪我看星星”,想起她日记本里的“别信镜子”,原来一切都是系统的骗局。
“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嘶吼,“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她是假的?”
苏晚笑了,血从嘴角溢出:“因为你是‘错误’。样本37号,系统最完美的实验体,却长了颗不肯被格式化的心。”
大厅的地面裂开缝隙。熔炉的嗡鸣变成尖啸,蓝光吞噬了半个空间。
“走!”苏晚推着林深往通风口跑,“去顶层实验室,毁掉主服务器!用怀表插进核心槽——那是唯一的办法!”
林深踉跄着爬进通风管。身后传来苏晚的惨叫,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爬,指甲在金属管壁上划出血痕。
通风管尽头是间实验室。墙上挂着幅油画,画中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婴儿,背景是无数漂浮的记忆光点——和林深童年梦境里的“医生”一模一样。
操作台上摆着台老式电脑,屏幕亮着:“记忆熔炉能量剩余10%。”
林深摸出怀表。青铜表面的“时间吞噬者”铭文正疯狂闪烁,和他皮肤下的光点共振。他将怀表插进电脑主机的核心槽。
机器发出刺耳的轰鸣。蓝光从熔炉方向倒灌而来,整个实验室被照得如同白昼。
「检测到最高权限指令:销毁系统核心。」
机械音变得混乱,“错误样本37号……无法清除……无法格式化……”
林深盯着屏幕。数据洪流中,一张熟悉的脸浮现出来——是婴儿时的自己,被穿白大褂的男人抱在怀里,胸前别着枚“样本37号”的徽章。
“原来……”他喃喃,“我是系统的‘钥匙’,也是它的‘病毒’。”
实验室开始崩塌。林深抱着怀表往外跑,身后传来系统核心爆炸的巨响。火光中,他看见苏晚的身影浮现在烟雾里,对他笑了笑,然后消散成蓝色光点。
他冲出医院大门。永夜区的雨还在下,铁锈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手机震动。溯光系统的通知弹出来,红色的字体在黑屏上跳动:
「核心销毁成功。错误样本37号……请重新定义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