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绸缎庄的后院厢房里,苏明远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地上,上好的青瓷瞬间四分五裂,茶水溅湿了跪在地上那名管事的下摆。
“废物!一群废物!”苏明远额角青筋暴起,指着管事骂道,“拆也拆了,试也试了,这么多天了,连人家一点门道都摸不出来?养你们有什么用!”
管事吓得浑身发抖,头埋得更低:“东家息怒!那……那沈家的料子,邪门的很!看着颜色暗沉,可那流光……小的们试遍了能想到的所有染料和法子,就是复现不出来啊!就像是……就像是料子自己会发光似的……”
“放屁!”苏明远气得来回踱步,“什么自己发光!定是沈万山那老东西,不知从哪儿弄来了海外或者宫里的秘方!”
他停下脚步,眼神阴鸷。沈家不仅没像他预料的那样一蹶不振,反而靠着那劳什子“星河锦”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价格抬得奇高,还引得不少人追捧,连带着他苏记的几款主打锦缎都受到了冷落。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
“爹!”苏婉儿红着眼睛,一脸委屈地冲了进来,“您可得给女儿做主!那沈凝,今日竟敢跑到我们铺子里来撒野!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污蔑我们的‘仿霞光缎’褪色!”
苏明远本就心烦,见女儿这副模样,更是怒火中烧:“你也是!没事去招惹她作甚!还嫌不够丢人吗?”
“我……”苏婉儿被父亲一吼,愣在原地,随即哭得更凶,“我还不是想替爹出口气!谁知道她那么牙尖嘴利……”
苏明远烦躁地挥挥手,示意管事先下去。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明着仿制不行,暗地造谣效果也有限,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用些非常手段了。
“沈家……不是靠着那几口染缸和几个老工匠吗?”苏明远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若是没了这些,我看你还拿什么织‘星河锦’!”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月黑风高。
沈家偏院的工坊区域一片寂静,只有两个守夜的老人提着灯笼,偶尔巡逻走过。连日来的赶工,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早早歇下了。
几条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翻过了沈家后院的矮墙。他们动作麻利,目标明确,径直朝着那几间飘散着染料气味的工坊摸去。为首一人从怀中掏出几个沉甸甸的皮囊,里面装满了气味刺鼻的火油。其余几人则拿出撬棍,准备强行破开工坊的门锁。
就在其中一人将火油泼洒在工坊木门上时,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响!
“什么人!”
“有贼啊!”
刹那间,原本黑暗的院落四周,猛地亮起十数支火把!沈福带着十几名手持棍棒、身材健壮的家丁,从藏身的角落冲了出来,瞬间将那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团团围住。
那几个纵火未遂的汉子显然没料到会有埋伏,顿时慌了神,想要反抗逃跑,却被人数占优、早有准备的沈家家丁几下就打翻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火把的光映照下,那几个汉子面相凶恶,一看便知不是良善之辈。
沈福踢了踢地上泼洒的火油皮囊,脸色铁青,后怕不已。若不是小姐早有防备,今夜这工坊和里面价值千金的锦缎、染料,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说!谁指使你们来的!”沈福厉声喝问。
其中一个看似头目的汉子梗着脖子,嘴硬道:“没人指使!哥几个就是看沈家最近发财,想来捞点油水!”
“捞油水?”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人群后响起。
家丁们自动让开一条路,只见沈凝披着一件素色披风,在春桃的陪伴下缓步走来。她甚至没有去看那几个被捆的汉子,目光直接落在那领头之人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枚不甚起眼的木牌,上面似乎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
沈凝走过去,俯身,指尖轻轻拂过那木牌上的刻痕。那是一个简单的船锚标记。
她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那领头汉子:“城西码头,‘混江龙’手下的人,什么时候干起这杀人放火的勾当了?苏明远许了你们多少银子,值得你们来断送我沈家几十口人的生路?”
那领头汉子闻言,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凝。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深居简出的沈家小姐,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你……你胡说!”汉子还想狡辩。
沈凝却不再理会他,转向沈福,语气果断:“福伯,把人看好,看紧。明日一早,连同这火油和证物,一并扭送官府。顺便,将苏记绸缎庄东家苏明远,买凶纵火、意图谋财害命之事,原原本本,告知府衙的推官大人。”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知道,仅凭这几个混混的口供,或许很难直接扳倒苏明远,但只要将事情闹大,把人证物证摆在台面上,苏明远就别想轻易脱身。至少,能让他惹上一身骚,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
更重要的是,她要借此向所有暗中窥伺的人宣告——沈家,已非昔日那个可以任人揉捏的沈家。
沈福精神一振,立刻应道:“是!小姐!”
火光映照下,沈凝的身影挺拔而坚定。她看着地上狼狈的纵火者,眼神冰冷。
苏明远想釜底抽薪,她却要让他知道,这把火,搞不好会先烧到他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