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局的通知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林薇的职业生涯上,瞬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尽管顾夜沉明确表示他会处理,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顾氏集团内部悄悄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林总监被税务盯上了!」
「实名举报!金额巨大!这下麻烦大了……」
「我就说嘛,年纪轻轻爬这么快,肯定有问题……」
「项目会不会受影响?我们会不会被牵连?」
各种猜测、质疑、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从四面八方刺向林薇。她走在办公区的走廊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瞬间压低的声音和闪烁的眼神。原本因为项目成功而积累的威信,在这突如其来的个人危机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脸上维持着惯常的冷静,将所有情绪死死压在心底,依靠着意识深处那微弱的“心锚”带来的稳定感,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她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后背沁出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衬衫。
顾夜沉的动作很快。他动用了顾氏最顶尖的法务团队和公关团队,一方面积极应对税务部门的调查,提交各种证据自证清白,另一方面则动用媒体资源,试图压制和引导舆论。然而,这次主系统准备的“罪证”极其“逼真”,流程完全符合规则,调查进展缓慢,负面消息如同跗骨之蛆,难以彻底清除。
更让林薇感到寒意的是,几天后,几家之前被顾夜沉重创、本已奄奄一息的“爪牙”公司,突然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不仅稳住了阵脚,反而开始联合一些不明真相的小股东和媒体,对顾氏集团和林薇个人发起了新一轮的舆论攻击,旧事重提,将之前李斌、王副总的内部问题,以及城东项目遇到的各种“波折”,都隐晦地与她个人“可能存在的问题”联系起来,试图将她塑造成一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甚至可能损害公司利益的“祸水”。
一张由污蔑、怀疑和恶意交织成的网,正从个人和公司两个层面,同时向她笼罩过来。主系统的攻击,不再是简单的物理破坏或数据病毒,而是升级为了更阴险、更符合人类社会规则的——名誉摧毁和信任瓦解。
「他们想把我们隔离开。」顾夜沉在加密通讯中,声音冰冷地分析,「先摧毁你的个人信誉,让你在项目部乃至集团内部失去立足之地,动摇城东项目的根基。同时,利用外部舆论持续施压,分散我的精力。这是系统惯用的分化瓦解策略。」
林薇握紧手机,指节泛白:「我该怎么做?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反击需要证据和时机。对方躲在规则的阴影里,我们暂时找不到一击致命的破绽。」顾夜沉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你现在要做的,是‘不动’。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做好你分内的工作,维持项目的正常运转。你的稳定,就是对谣言最好的反击。记住,‘心锚’!」
“不动”?在这种狂风暴雨中保持稳定?林薇知道这很难,但她也明白,这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慌乱和辩解,只会落入对方的陷阱。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安,强行压入心底,借助“心锚”的力量,努力维持着精神的稳定。她照常主持会议,审核文件,巡查工地,仿佛那些恶意的流言蜚语与她无关。她的镇定和如常的工作表现,确实让一部分观望的员工安下心来,但也让另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更加活跃。
这天下午,林薇正在审阅一份施工方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后直接推开,之前那个被她暗中警惕的助理陈璐,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略显怯懦的关切笑容。
「林总监,您喝杯咖啡提提神吧。最近……您太辛苦了。」她将咖啡放在桌上,眼神却有些闪烁,不敢与林薇对视。
若在平时,林薇或许只会觉得她性格如此。但在此刻敏感时期,结合顾夜沉之前的警告和灰衣人关于“潜意识影响”的提示,陈璐这看似无害的举动,在她眼中却充满了可疑。
是在试探她的状态?还是……又在咖啡里加了什么?
林薇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谢谢,放这儿吧。」
陈璐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好心”提醒道:「林总监……您……您最近还是小心些比较好。外面……外面传得很难听。项目部里也有些人在议论……说……说您可能待不久了……」
她的话语看似关心,实则像是在林薇本就紧绷的神经上又撒了一把盐,试图加剧她的焦虑和不安。
林薇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陈璐,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伪装的怯懦:「议论什么?议论我被诬陷偷税漏税?还是议论我什么时候会滚蛋?」
她的直接和冰冷让陈璐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白了白,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担心您……」
「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够了。」林薇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出去吧。」
陈璐如蒙大赦,连忙低头退了出去,关门前,眼神复杂地瞥了那杯咖啡一眼。
林薇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眼神冰冷。她没有碰它,直接将其倒进了洗手间的水池。无论里面有没有问题,她都不会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这种无处不在、防不胜防的细微恶意,比正面攻击更让人心力交瘁。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蛛网中的飞虫,周围的每一根丝线都带着粘稠的敌意。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喂,是林薇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急促的中年男声。
「我是,您哪位?」
「林小姐,我是《财经洞察》的记者,我姓王。我们接到一些关于您和顾氏集团的爆料,想向您核实几个问题……」对方语速很快,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紧迫感。
媒体也找上门了!而且直接打到了她的私人手机!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打断了对方:「对不起,关于此事,我目前不便接受任何采访,一切以官方公告和顾氏集团法务部的声明为准。」
「林小姐,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可能对您很不利,如果您不尽快澄清,恐怕……」对方试图施压。
「我说了,不便接受采访!」林薇语气强硬地再次打断,直接挂断了电话,并将这个号码拉黑。
她的手微微颤抖。主系统的网,收得越来越紧了。媒体介入,意味着这场风波即将从内部扩散到公众视野,对她的个人声誉造成更致命的打击。
她靠在椅背上,感觉一阵阵无力感袭来。面对这种符合世俗规则、却又源于超规则力量的构陷,她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难道就只能这样被动挨打吗?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深处,努力感知着那个微弱的“心锚”光点,从中汲取着一丝微薄的稳定力量。
不能乱,绝对不能乱。
顾夜沉还在外面抵挡,她必须守住项目部这个阵地。
然而,就在她努力平复心绪时,加密手机收到了顾夜沉的信息,内容让她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税务调查受阻,关键证人‘意外’失联。外部舆论有失控迹象。祁墨提议介入调停,我未应。情况恶化,做好最坏准备。」
最坏准备……
连顾夜沉都感到棘手了吗?
祁墨再次试图介入,他想做什么?
林薇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冰冷的文字,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污浊的网,正在收紧。
而她,似乎已经能听到绳索勒紧的声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一点点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