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牛奶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第三遍，张函瑞才抱着一摞刚领的练习册，气喘吁吁地冲进高二（7）班教室。班主任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示意他赶紧找座位，他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后排靠窗的空位上——那里是整个班级里最不起眼的角落，正好符合他想“隐身”的心思。

刚把练习册放在桌角，他就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背上。转头时，正好对上斜前方男生的目光，对方挑了挑眉，口型动了动，像是在说“转校生”。张函瑞赶紧转回头，手指抠着练习册的塑封膜，耳朵又开始发烫。这是他转来的第三天，却还是没习惯被人过度关注，尤其是每次路过走廊，总能听见有人悄悄议论“就是那个被王烁然堵过的转校生”。

一想到王烁然，他就下意识摸了摸书包侧袋里的黑色水杯。那天之后，他特意去文具店挑了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却再也没在走廊拐角碰到过对方。倒是听同班同学说，王烁然最近总在课间往7班门口晃，可张函瑞每次探头去看，都只能看见空荡荡的走廊。

“喂，新来的。”

午休时，张函瑞正趴在桌上补觉，后颈突然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他猛地惊醒，抬头就看见两个男生站在桌旁，其中一个染着黄毛，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吊儿郎当的。

“听说你认识王烁然？”黄毛俯身，声音压得很低，“帮我们传个话呗，就说上次的事，我们认栽了，让他别总找我们麻烦。”

张函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能接触到王烁然的人。他赶紧摇头：“我不认识他，我们就见过一次。”

“装什么装？”另一个男生推了他一把，桌子晃了晃，桌上的笔滚到了地上，“整个三楼都知道王烁然跟你说话了，你还敢说不认识？”

张函瑞攥紧了衣角，刚想再解释，就听见教室后门传来一声冷呵：“你们在这儿干吗？”

黄毛两人脸色瞬间变了，回头看见王烁然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校服外套敞开着，眼神里的戾气比上次见面时更重。他们慌忙摆着手：“没、没干什么，我们就是来问问作业。”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嗡嗡声。张函瑞坐在座位上，心脏跳得飞快，他看着王烁然一步步走近，下意识想往后躲，却被对方按住了桌沿。

“他们找你麻烦？”王烁然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目光扫过他被推得歪掉的课本。

张函瑞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小声说：“他们让我给你传话。”

王烁然“嗤”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笔，放在他桌角。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遮住了眼底的戾气，反而让他的轮廓柔和了些。张函瑞这才发现，王烁然的睫毛其实很长，只是平时总耷拉着，显得没什么情绪。

“以后再有人找你麻烦，就报我的名字。”王烁然直起身，语气依旧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张函瑞愣住了，刚想开口说“不用了”，就看见王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牛奶，塞进他的桌肚里。牛奶还是温热的，隔着薄薄的校服裤，能感觉到那点暖意。

“给你的。”王烁然没看他，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补充了一句，“下次别让人随便欺负你。”

直到王烁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张函瑞才慢慢从桌肚里拿出那盒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他低头看着牛奶盒上的卡通图案，突然想起那天在走廊，王烁然明明可以转身就走，却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他擦水渍。

原来，校霸也不是那么可怕。这个念头这次没有被他压下去，反而像颗小种子，在心里悄悄发了芽。

下午的体育课，张函瑞因为体能差，跑了两圈就落在了队伍后面。他扶着膝盖喘气时，突然看见操场边的看台上，王烁然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瓶水，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张函瑞赶紧移开视线，加快脚步往前跑，却没注意到，看台上的男生嘴角，悄悄勾起了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放学时，张函瑞收拾书包，发现桌肚里除了那盒空了的牛奶盒，还多了一张纸条，上面是潦草的字迹：“明天课间，来走廊拐角。”

他捏着纸条，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远处夕阳把走廊的影子拉得很长。风从走廊吹过，带着秋天的凉意，却让他的心里，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