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

舞台的追光渐渐暗下来时，雷淞然站在虚拟的机舱布景前，声音穿过录制现场。

雷淞然归雁记得回家的路。

最后一个字落地，大屏缓缓降下，取代舞台的是张放大的合照——前几天在创排间拍的，背景里那架p上去的标着“归雁”的民国旧飞机格外醒目，前景里雷淞然微微侧头，温知意的肩膀挨着他的胳膊，两人都没看镜头，却像是被同束阳光裹住，笑得眼尾泛着光。

台下的掌声潮涌般漫上来，温知意站在侧台，手心里还攥着那枚黄铜怀表，表盖开合的轻响混在掌声里，像心跳落了节拍。雷淞然走过来时，拽了拽温知意飞行服的袖口，他没说话，只是朝她弯了弯眼，眼里的光比舞台灯还亮。

第二现场的沙发软得陷人。团队刚坐定，屏幕上就开始播放其他队伍的表演，张呈抱着抱枕笑得直抖，王继续在旁边专心致志的看着屏幕，松天硕则拿着笔记本认真记着什么。温知意缩在角落的沙发里，刚想喝口水，发现杯子空了，起身要去倒，雷淞然已经端着两杯温水回来，把其中一杯递到她手里。

雷淞然刚下台嗓子干。

他解释似的说完，在她旁边坐下，沙发轻微下陷，带着他身上淡淡的“蔚蓝”味道。

温知意捧着水杯，指尖贴着温热的杯壁。屏幕里的喜剧演到热闹处，周围一片哄笑，她却没太看进去，余光总落在雷淞然的手背上——那里沾了点没擦干净的银粉，是刚才表演时喷上的，她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过去时没说话，只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

雷淞然低头看了眼，接纸巾的动作慢了半拍，指尖擦过她的指腹，像有电流顺着皮肤爬上来。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背，银粉蹭在纸巾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白。

雷淞然谢啦。

他侧头看她，屏幕的光忽明忽暗地打在他脸上。

雷淞然刚才台上那合照，你看了吗？

温知意看了。

温知意P得挺好。

雷淞然是挺好。

他笑了笑，目光顺着她的发梢下移，她的胸前还别着枚小巧的飞机胸针，是今早他顺手放在她化妆台上的。

雷淞然张呈说把咱俩P得像民国电影海报。

温知意忍不住弯了嘴角，他伸手替她拂了拂肩上的绒毛——大概是刚才后台蹭到的道具棉絮。他的指尖很轻，像怕碰碎什么似的，擦过她的肩头时，她的呼吸顿了顿，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却被沙发扶手挡住，反而离得更近了。

屏幕里的笑声还在继续，李昕季晔正和李治良讨论包袱设计，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动静。雷淞然的胳膊肘搭在沙发扶手上，离她的肩膀只有寸许，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发胶味，混着她身上惯有的薄荷香，像把刚才舞台上的硝烟味都中和成了软乎乎的风。

温知意最后一句台词，

温知意忽然开口，盯着屏幕上晃动的光影。

温知意你说的时候，是不是想起展演的时候了。

雷淞然嗯。

雷淞然的视线落在她握着水杯的手上，指节泛着浅白。

雷淞然也想起点别的。

他没说想起什么，那一刻他想起她在道具间里对着飞机机翼发呆的样子，想起她笔记本里画的简笔画，想起那晚那杯温到刚好的蜂蜜水。

屏幕里的表演进入尾声，掌声透过音响传出来，闷闷的。雷淞然忽然起身，往门口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雷淞然去透透气？

温知意跟着他走到走廊，夜里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她清醒了些。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远处的路灯在地上投下两道挨得很近的影子。

雷淞然刚才在现场。

雷淞然望着远处的夜空，声音被风吹得很轻。

雷淞然我总觉得那句台词，像是说给你听的。

温知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没接话，却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走廊的灯忽明忽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缠在一起。远处传来张呈喊他们回去的声音，雷淞然应了一声，转身时顺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

雷淞然走吧。

雷淞然回去接着看吧。

温知意跟着他往回走，走廊的灯光在身后明明灭灭，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话。她忽然觉得，有些路不用急着走完，有些话不用急着说破，就像那架叫“归雁”的飞机，只要知道方向，总能落到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