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约

成功凝聚混沌金丹，稳固境界后，水清璃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实力的飞跃。那颗与众不同的金丹在丹田内缓缓旋转，吞吐着混沌气息与水元精华，让他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新的层次。然而，每当他的神念触及云渺峰方向那股浩瀚冰冷的化神威压时，那份因差距而产生的紧迫感并未减少，反而因看清了前路而更加具体。

他需要见到她。不仅仅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进步，更是想从她那冰封的神情中，捕捉一丝能安抚他焦躁心绪的痕迹。

这一次，他没有在紫竹林等待“偶遇”，而是直接来到了云渺峰下，依足礼数，向峰内传递了一道拜见的讯息。以他如今金丹期、尤其是混沌金丹持有者的身份，已勉强有了直接求见化神老祖的资格，尽管希望渺茫。

出乎意料地，片刻后，笼罩云渺峰的禁制微微荡漾，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清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入。”

水清璃心神一凛，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而入。

他没有被引至王默的洞府核心，而是在半山腰一处熟悉的、他们曾多次“论道”的幽静平台停下了脚步。王默依旧是一身月白道袍，背对着他，立于平台边缘，眺望着远方翻涌的云海。月光洒在她身上，清辉流转，让她本就清冷的身影更添几分遥不可及。

“弟子水清璃，拜见师叔祖。” 水清璃依着新的辈分差距，恭敬行礼。化神为祖，他这金丹弟子，需称师叔祖。

王默缓缓转过身。她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剔透冰冷，眼神平静无波，落在他身上，仿佛在审视一件器物。她并未因他成功结丹而有丝毫动容，只是淡淡道：“金丹已成，根基尚可。”

依旧是那般吝于赞美的语气。但水清璃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看向他丹田位置的目光，似乎有了一瞬极其短暂的停留，那眼神深处，仿佛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她看出了他金丹的与众不同？

“多谢师叔祖当日赠宝之恩。” 水清璃压下心绪，郑重说道。他指的是混沌水精。

王默却移开了目光，重新望向云海，仿佛那混沌水精真的只是她随手丢弃的无用之物。“机缘巧合，不必挂怀。”

平台上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山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响，以及远处云海翻涌的细微动静。水清璃能感觉到自己胸腔内鼓动的心跳，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在这巨大的身份与实力鸿沟下开口。

他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来自她周身那自然散发的化神威压，更来自她那仿佛已将万事万物、包括他在内，都彻底看透的冰冷道心。他急于变强的心思，在她这般绝对的平静面前，似乎显得格外浮躁和……幼稚。

就在他心中焦灼，准备告退，回去继续疯狂修炼之时，王默却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不再看向他，而是望着那轮清冷的明月，话语随着夜风，轻轻飘来：

“道途漫漫，非一朝一夕之功。”

她顿了顿，夜风拂起她几缕发丝。

“水滴石穿，非力强也，贵在恒。”

“有些风景，急行易错过。”

她没有看他，语气也听不出任何关切，就像在阐述一条最普通的天地至理。

但水清璃却猛地抬起了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

他听懂了！

她在告诉他，修行不必急于求成，贵在持之以恒！

她在暗示他，不必因为追赶而忽略了过程，错过了“风景”！

她……看穿了他内心的焦躁与急切！

紧接着，王默微微侧首，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脸轮廓，她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他身上那件水蓝色的亲传弟子服饰，最后，落回了他的眼眸。

那一眼，依旧如同深潭寒冰。

但水清璃却在那极致冰冷的深处，捕捉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冰雪初融时折射的第一缕微光般的……承诺。

她的唇瓣微启，声音轻得仿佛要融入风中，却又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我，在此处。”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身形化作点点月白光粒，如同被风吹散的流萤，悄然消失在平台之上。

水清璃僵立在原地，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她最后的那句话。

“我，在此处。”

无需更多言语。

她是在告诉他：不用急，慢慢来。

她会在这里，在原地，等着他。

这份承诺，没有温度，没有柔情，甚至带着化神老祖俯瞰众生的疏离。但对他而言，却比世间最炽热的情话，更让他心神俱震，狂喜难言！

她看到了他的努力，理解了他的急切，并且……允诺了等待！

这无关辈分，无关实力，这是独属于他水清璃一人的、藏在无情道心最深处的回应！

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许久。

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最终化作一个无比释然又无比坚定的笑容。

心中的焦躁与阴霾被这简短的几句话一扫而空。

前路依旧漫长，鸿沟依旧巨大。

但他知道，路的尽头，有她在等。

那么，他便可以心无旁骛，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地走下去。

月光如水，竹影摇曳。

少年的心，于此刻，找到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