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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会面后过了两天，无事发生。期间，我被允许在指定的区域内有限活动。
我像一头被困的幼兽，沉默地观察着一切，记忆通道布局、人员换岗规律、任何可能成为武器或障碍的细节。大脑高速运转，模拟着各种接近、取信、乃至最终动手的可能方案。
银环没有出现，但我知道无处不在的监视如同附骨之疽。
第二次“召见”来得突然，我正好在离入口不远的地方无所事事（其实在偷偷收集信息）。来的不是渊主的手下，而是深涡本人。他维持着完全的人形态，银紫色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似乎刚从水里出来。他出现在服务区的入口，无视那些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混合着恐惧与讨好的目光，径直走到我面前。
“出去。”他看着我说，语气是一种令人不爽的命令口吻，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仿佛在呼唤一只宠物。
我垂下眼睑，顺从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手心的汗渍微微有些渗出，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
他没有再去“公主的阳台”，而是带我来到了避难所上层一处破损的观景平台。这里视野开阔，能望见远方浑浊漫无边际的海水，以及更远处那些扭曲、非人建筑的黑影。风很大，带着咸腥和铁锈的味道。
他靠在锈蚀的栏杆上，转过身看了我一眼我，琥珀色的眼睛像两块冰冷的宝石。“我查过你们的‘组织’。”他开门见山，随即随意地看了看手指（什么名媛），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毫不掩饰的轻蔑，“用身体换取庇护？很原始，但很有效率的筛选机制。弱者奉献唯一可用的资源，强者提供庇护。和海洋深处的某些群落很像。”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过来，带着居高临下的评判。我指甲掐进掌心，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种被戳破不堪后的、微微的难堪和逆来顺受。“……只是为了活下去。”我声音很低，带着刻意为之的沙哑和疲惫，这是一个符合他预期的、弱者的回答。
他似乎满意了这种反应，优越感得到了满足。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我的意料。 “但你不一样。”他凑近了一点，而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抵抗后退一步的条件反射。他的鼻尖微微耸动，像是在嗅什么，“你身上没有那种……认命的味道。也没有其他人那种令人作呕的恐惧和讨好。”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一种非人的洞察力，“你水里动作的爆发力，不像只受过‘适应性训练’。你看我的眼神……并不像在看一个‘客户’。”
他比我想象的更敏锐。直觉告诉他我不对劲，虽然他无法准确归因。
Plan B启动。
我猛地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之前伪装的温顺怯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狼般的凶狠和绝望，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 “那您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味道？像她们一样吗？”我猛地指向下方服务区的方向，手指因为抑制那激动的情绪（半真半假）而微微颤抖，“麻木地等着被挑选，然后不知道哪天就因为‘健康不符标准’被清退，像垃圾一样扔出去自生自灭？”
我的激动似乎让他愣了一下，那种高高在上的审视感稍微收敛了一些。
我趁热打铁，语速加快，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但每一个字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是！我是受过更严格的训练。因为我不想死得那么毫无价值，我不想变成一具连名字都没有的‘耗材’。我知道我怎么讨好你们都没用，最终下场可能和她们一样。那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更强一点？至少在死之前，我能选择咬下敌人一块肉！”
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那滔天的恨意和求生欲，假的是这恨意指向的模糊性——我让他觉得我的恨意是针对这个绝望的处境，针对所有高高在上的存在，而不仅仅是他，是他们这些“高级海洋生物”。我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甘于命运、试图反抗但找不到明确目标的绝望幸存者。
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眼睛因为激动而泛红，死死地盯着他。这是一个赌注，赌他对“特别”的东西感兴趣，赌他那该死的好奇心。
他沉默了，只是看着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变幻着难以捉摸的情绪：惊讶、困惑，还有一丝……被挑衅后的兴味？他似乎在衡量我这番话的真实性，衡量我这只“不一样的虫子”的价值。
良久，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不再是最初的轻蔑，而是一种发现有趣玩具般的玩味。
“咬下一块肉？”他重复着我的话，语气微妙，“很有意思的想法。像深海盲鳗的垂死反扑，弱小，但带着点……悲壮的趣味。”
他的话依旧充满令人不适的比喻和优越感，但方向变了。他从一个评估者，变成了一个观察者。
“好吧。”他直起身，“我暂时认可你的‘不一样’。从今天起，你的‘服务’内容变更了。”
“做什么？”我警惕地问，努力让声音还带着一丝未平复的激动。
“陪我‘观察’。”他语气随意，“观察这里的人类，观察你们的行为模式。我需要更多样本数据来理解‘弱者的生存策略’。而你，”他指了指我，“作为我最近的样本，提供你的视角和……反扑的可能性演示。”
他把我当成一个活的、会反抗的标本。
恶心感涌上喉咙。
但我知道，我成功了。我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兴趣，并且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更接近他、更便于观察他弱点、且相对不那么“服务”化，不那么低位的身份。
“如您所愿。”我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海风吹拂着他银紫色的发丝，几缕不听话地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他望着远方的海，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父亲说，过于强烈的情绪是弱点，容易蒙蔽判断。” 他转过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天真的残酷：“但你刚才的样子，比她们所有人都……生动得多。”
我没有回答。
只是将这句评价，连同他那份高高在上的“观察”心态，一起刻入心底。 它们将成为磨利我刀刃的石头。
这一次，是我赢了第一步。用一场精心设计的情绪爆发，换来了更安全的接近方式和更丰富的操作空间。
接下来的日子，我将扮演好这个“不甘的、有趣的标本”。 直到匕首刺入他弱点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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