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吗?
死了吗?
……死了吗。
脑海里的声音疯狂叫嚣着,心脏的跳动声震耳欲聋。
呼吸器在深涡挣扎的时候碎裂了,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
“这里不能多待了。”沈绥想。呼吸器受损的问题还只是其次,迟迟没有动静的少爷迟早引起那群守卫的警觉。
确认深涡死亡的那一刹那,沈绥就已经向“银环”发送了任务完成的消息,组织会负责伪造意外现场。但她能否躲过随之而来的搜查,仍然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还不能松懈。
一处狭小的石隙,绕过所有守卫和直通荧光漩涡的主路,这是早在半年前深涡第一次和她提起荧光漩涡时就规划好的逃生路线,隐蔽,安全。
她将手覆上岩石,像上次勘察地势的时候那样,试图先将脑袋塞进去,接着是肩膀,身体,最后是腿和脚踝。
起初一切顺利。
呼吸器早已成为摆设,双手冻的有些发僵。她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还能憋多久,但生的希望,在胸腔熊熊燃烧,几乎驱散了海水的冰冷!
她甚至能回想起八年前清晰的记忆——那除了握笔从未经历任何磨砺的稚手,毫无防备地被锋利的礁石割得血肉模糊,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水经烈日暴晒,留下薄薄一层盐粒,狠狠碾入伤口,钻心的疼。猩红的血液从手掌一路滴落,溶进海水,徒劳地吸引着……罢了。而现在,她的双手经过千锤百炼,已长成一层结实的厚茧,粗糙,干燥,却温暖,有力,再也不怕那尖锐的利齿……嗯,她会活的,离开这里,带着她,永远离开这里。
大半身子已然没入石隙,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了。只要穿过这个狭窄的隧道,她就能完成任务,就能活着,就能回家,就能……
膝盖处传来一阵刺痛,尖锐的缺口处无法突破手茧的防御,却能轻而易举地刺穿毫无保护的膝盖!
情况急转直下,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伤口并不浅,已然有殷红的血丝从其中渗出,而这将会立即暴露她的坐标。沈绥只能先将受伤的腿收入石隙,尽量不让伤口受到二次伤害,接着拼命祈祷洋流不要将血水带到守卫可以察觉的范围内,同时手脚并用,奋力向那缕微光爬去。
肺中的氧气在一点点的耗尽,好在她已经可以窥见一缕光亮,心雀跃着,撞击着胸腔,满是惊喜和激动。
窸窸窣窣——一整骚动突然从入口方向传来。
沈绥感到胸口猛然一紧。幸运女神没有眷顾她,血水终究引来了守卫,她不顾一切地加快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阳光透过清澈的海水,映亮了她因紧张和疼痛扭曲的面颊上,她逃出来了,守卫没有追上来,或是因为体型太大穿不过来,又或许只是不想多事,总之,某种程度上,她安全了。
回组织的路很长,胸腔中的热血逐渐平息下来了,这片海域很“干净”,只有零星的几尾小鱼悠闲游过。她沉默地游着。
“天,”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砸中了她,“我杀了他。
我杀人了。”
那柄匕首随深涡一起沉入了深渊。组织会清理,收集,和伪装,抹去所有指纹(这个大概率不会有了,长期的水下训练让她早已失去这个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人类特征)、毛发、或是血迹以及任何能证明她罪行的证物。
可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回片段:他认真观察发光水藻的时认真的侧颜,第一次收到那份“回礼”时轻轻晃动的发梢,还有最后那刻,他那难以置信的转身,心如死灰的眼神……不行,她不能再想了,一切都结束了。
后悔吗?
不,她不后悔,永远不会。
只是心口,空落落的疼。
……
深涡,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