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求医

自那日巷口一遇，苏清欢便将那位冷面将军抛在了脑后。医馆里的活计本就繁杂，问诊、抓药、炮制药材，偶尔还要跟着师父去城外的贫民窟义诊，她的日子过得像上了弦的陀螺，转得不停歇。

这日午后，她正坐在医馆柜台后，对照着药方分拣药材，鼻尖萦绕着当归与白芷的混合香气。忽然，医馆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带进一股凛冽的风。

苏清欢抬头，见是两个身着玄甲的士兵，身姿笔挺地立在门口，神色肃穆。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日的萧将军，放下手中的药秤，起身问道：“两位军爷，是哪里不舒服吗？”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姑娘，我家将军有请。”

“将军？”苏清欢微怔，“哪位将军？”

“镇北将军，萧彻。”

果然是他。苏清欢心里犯嘀咕，那位冷面将军找自己做什么？难道是那日自己多言，他要秋后算账？可瞧这两位士兵的态度，倒不像来问罪的。

她略一思忖，道：“军爷，我这医馆离不开人，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另一位士兵道：“将军在城外军营中，麾下有士兵重伤，军中军医束手无策，听闻苏姑娘医术高明，特请姑娘移步军营一看。”

原来是为了治病。苏清欢松了口气，医者仁心，更何况是为保家卫国的士兵诊治，她没有推辞的道理。

“既如此，烦请两位稍等，我取药箱随你们去。”

她迅速收拾好常用的药材和器具，背上药箱，跟两位士兵出了医馆。门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士兵请她上了车，马车便缓缓驶离了城区，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一路颠簸，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壁垒森严的营寨外。苏清欢掀开车帘，只见连绵的营帐望不到边际，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与皮革混合的味道，处处透着肃杀之气。

她跟着士兵穿过层层关卡，一路行去，沿途的士兵皆身着甲胄，眼神锐利如鹰，见了她这一身布衣、背着药箱的女子，虽有好奇，却无一人妄动，纪律严明得让人心生敬畏。

最终，他们在一座相对较大的营帐前停下。士兵禀报后，帐内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苏清欢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入。

帐内光线略显昏暗，正中央的案几后，坐着一个身着墨色常服的男子，正是萧彻。他褪去了银甲，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却依旧气势逼人，指尖正轻叩着案几，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

“苏姑娘。”他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寒意。

“见过将军。”苏清欢依着礼数行了个礼，“听闻有士兵重伤，还请将军带我去看看。”

萧彻点点头，起身道：“跟我来。”

他领着苏清欢穿过一道侧帘，进入内帐。帐内铺着一张简陋的床榻，上面躺着一个年轻的士兵，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胸口处缠着厚厚的布条，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旁边的军医见了萧彻，连忙行礼：“将军。”又转向苏清欢，带着几分期盼与忐忑，“苏姑娘，这士兵中了敌军的毒箭，箭头有倒钩，拔箭时带出了不少血肉，如今伤口溃烂，高烧不退，属下实在……”

苏清欢没多言，立刻放下药箱，走到榻前，轻声道：“烦请让一让。”

她仔细检查了士兵的伤口，又翻看了他的眼睑，探了探脉搏，眉头渐渐蹙起。

“箭上的毒颇为阴狠，不仅蚀肉，还能阻塞气血。”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我先施针稳住他的气血，再清理伤口，敷上解毒的药膏。”

萧彻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只见苏清欢褪去了平日里的活泼跳脱，神情专注而认真，指尖捏着银针，精准地刺入士兵身上的穴位，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见慌乱。阳光透过帐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与这肃杀的军营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施完针，苏清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用干净的布巾擦了擦手，又拿出烈酒消毒过的小刀和镊子，准备清理伤口。

“会有些疼，忍一忍。”她轻声对昏迷的士兵说了一句，随即凝神聚力，小心翼翼地剔除伤口周围溃烂的组织。

整个过程，她动作轻柔却坚定，帐内只闻她偶尔低声吩咐军医取东西的声音。萧彻一直沉默地看着，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苏清欢终于处理完伤口，敷上特制的药膏，重新包扎好。她直起身，长舒一口气，对萧彻道：“将军，伤口已清理干净，药膏每日换一次，我再开一副解毒的汤药，按时服用，若能熬过今晚，便无大碍了。”

萧彻看着她沾了血污的指尖和额上的汗，微微颔首：“有劳苏姑娘。”

“份内之事。”苏清欢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瞬间驱散了几分疲惫，“将军，那我先去写药方。”

“嗯。”

看着她转身走向案几的背影，萧彻的目光在她沾了污渍的衣袖上停留了片刻，对旁边的亲兵道：“去取些干净的水和布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