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一声惊呼和随之而来的晕厥,像一块巨石砸入深潭,将西山别院彻底搅得天翻地覆!
“太医!快传太医!”
“母后!母后您醒醒!”
“快!扶太后娘娘到内室歇息!”
书房内外瞬间乱作一团,宫人太监们惊慌失措,刘明宇也彻底慌了神,扑到晕倒的太后身边,脸色煞白。
他再怎么权倾朝野,也不敢让太后在他这里出半点差池!
李荷欢依旧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景象,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
太后……太后竟然因为看到她肩上的胎记,直接晕了过去?
还喊出了“阿懿”?
这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原本只想骗过刘明宇,却没想到连太后也……
难道苏瑾给的胎记,真的和公主的一模一样?
还是说,太后思女心切,产生了幻觉?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攫住了她。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太医很快被拎了过来,一番施针用药后,太后悠悠转醒。
她一睁开眼,目光便急切地四处搜寻,最终死死定格在被人搀扶起来、站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李荷欢身上。
“你……你过来……”
太后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向她伸出手。
李荷欢心脏狂跳,求助般地看向刘明宇。
刘明宇此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太后的反应,无疑极大地“佐证”了李荷欢的身份!
但这也将事情推到了一个他无法独自掌控的局面。
他深吸一口气,对李荷欢使了个眼色。
李荷欢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挪到榻前,跪了下来,声音颤抖:
“太后娘娘……”
太后不顾身体虚弱,挣扎着坐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盯着李荷欢的脸,然后又猛地扯开她的衣领,看向她的左肩后方!
当那块殷红的胎记再次清晰地映入眼帘时,太后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混合着狂喜、悲痛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她猛地将李荷欢紧紧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是我的阿懿!是我的阿懿啊!这胎记……母后不会认错!
是你小时候调皮磕碰,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李荷欢僵在太后的怀抱里,浑身僵硬,如同木偶。
太后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的颈窝,那充满母爱的拥抱和泣血的呼唤,
让她心中五味杂陈,有欺骗得手的侥幸,更有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负罪感。
刘明宇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难辨。
太后的确认,几乎等于给李荷欢的身份盖上了最权威的印章。
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铁证”击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扭曲的狂喜和一种……隐隐的不安。
“母后……您确定吗?她……她真的是阿懿?”
刘明宇还是忍不住确认道,声音干涩。
太后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却带着无比的坚定和激动:
“确定!百分之百确定!这胎记的位置、形状、颜色,母后刻在骨子里!绝不会有错!
她就是我的阿懿!我苦命的女儿啊!”
她又紧紧抱住李荷欢,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李荷欢被迫承受着这沉重的“母爱”,脑中飞速运转。
戏演到这个份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继续演下去!
她开始尝试着代入“公主”的角色。
她轻轻回抱住太后,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脆弱和哽咽,仿佛记忆混乱的病人:
“母后……您……您是我母后?我……我是阿懿?
可是我……我好像什么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很黑……很冷……还有……安安……”
她适时地提起女儿,既符合“失忆”的设定,又强调了她作为母亲的身份。
她这番表现,在太后看来,更是坐实了“女儿历经磨难、记忆受损”的猜测,让她更加心疼不已。
“记不清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太后抚摸着她的头发,泣不成声:
“有母后在,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安安……对,安安是我的外孙女!好孩子,苦了你了……”
刘明宇看着眼前这“母女相认”的感人场面,眼神幽深。
他上前一步,沉声道:“太后娘娘,此事关系重大,阿懿……
公主殿下身份特殊,如今记忆未复,是否……暂不宜声张?需从长计议。”
太后闻言,渐渐冷静下来,但依旧紧紧握着李荷欢的手,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明宇说得对!此事确需谨慎!阿懿活着回来的消息一旦传出,北狄那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朝中恐怕也会掀起波澜!”
她看向李荷欢,目光充满了保护欲:
“阿懿,你放心,母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明宇,”
她转向刘明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你立刻安排,护送阿懿和哀家回宫!此事,哀家要亲自禀明皇帝!”
回宫!面圣?
李荷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要去见皇帝?那个九五之尊,天下最精明也最无情的人?
在他面前,她这个冒牌货能瞒天过海吗?
刘明宇也是脸色微变,但看着太后坚定的神色,知道无法违逆,只能躬身道:“臣……遵旨!”
太后的目光又落到李荷欢身上,变得无比柔和:
“阿懿,别怕,跟母后回宫,那里才是你的家。”
她根本不给李荷欢任何拒绝的机会。
李荷欢知道,自己已经被架上了无法回头的马车。
她只能低下头,做出顺从又带着一丝不安的样子:
“儿臣……听母后安排。”这一声“儿臣”,叫得她心惊肉跳。
很快,大队人马簇拥着太后和李荷欢,浩浩荡荡地返回皇宫。
刘明宇亲自护送,脸色凝重。
回到慈宁宫,太后立刻以凤体违和、需静养为由,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最心腹的宫人。
然后将李荷欢安置在离自己寝殿最近的暖阁内,派了重重人手“保护”(实为监视)。
“阿懿,你先好好歇着,什么都别想,母后这就去和你皇兄说。”
太后安抚了李荷欢几句,便匆匆赶往皇帝的乾清宫。
暖阁内,只剩下李荷欢和两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
她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看着周围奢华却陌生的环境,手心冰凉。
面圣……马上就要面圣了!皇帝会信吗?
刘明宇和太后因为各自的执念选择了相信,但皇帝呢?
他是一国之君,理智冷酷,他会如何看待这个突然“死而复生”的妹妹?
万一被识破……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她和安安……
巨大的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太监的通传:“皇上驾到——!”
来了!
李荷欢猛地站起身,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看到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在太后和刘明宇的陪同下,迈步走了进来。
皇帝年约四旬,面容威严,眼神深邃如海,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李荷欢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让李荷欢瞬间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无所遁形!
她腿一软,几乎是本能地跪伏在地,声音颤抖:
“臣……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不敢自称“儿臣”,生怕触怒龙颜。
皇帝没有立刻叫她起身,而是缓缓走到主位坐下,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