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曾是北狄王庭的马奴,专门为公主殿下照料坐骑!
真正的敬懿公主,右边耳垂后面,有一颗小小的、朱红色的痣!
这个女人!她没有!”
马奴老者嘶哑而激动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回荡在死寂的太极殿中。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李荷欢的心脏,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耳后朱砂痣!
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伪造、无法解释的生理特征!
李荷欢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光滑的右耳垂,指尖冰凉,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支撑着她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太后怀里,面如死灰。
完了……彻底完了……在如此确凿的证据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这个冒牌货,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
太极殿内,短暂的死寂之后,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哗然!
“什么?没有朱砂痣?”
“难道……难道她真的是假的?”
“天啊!欺君之罪!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刘明宇!你竟敢用个假货来冒充公主!其心可诛!”
百官震惊、愤怒、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李荷欢和脸色铁青的刘明宇身上!
端亲王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指着刘明宇厉声喝道:
“刘明宇!你还有何话说!竟敢找来个赝品混淆皇室血脉,欺瞒陛下和太后,罪该万死!”
太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紧紧抱着怀里气息奄奄的李荷欢,
身体剧烈颤抖,看看怀中这张与爱女一模一样的脸,又看看那个言之凿凿的北狄马奴,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混乱和痛苦:
“不……不可能……她是我的阿懿……她肩膀上有胎记……她……”
“太后娘娘!”
赫连章此刻终于露出了胜利者的狞笑,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胎记或许可以伪造,但这耳后的朱砂痣,乃是天生,做不得假!
此女连公主殿下最基本的特征都没有,其身份已然明了!
她就是个胆大包天的骗子!刘将军,你还有何解释?!”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矛头,瞬间全部指向了刘明宇!
刘明宇站在原地,拳头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千算万算,甚至想到了北狄人会从语言、习惯上刁难,
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拿出这样一个无法辩驳的生理特征作为证据!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马奴,眼神如同要将他千刀万剐。
但他知道,此刻否认和愤怒都无济于事。
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他若强行维护,只会坐实欺君之罪!
怎么办!承认李荷欢是假的?
那他和李荷欢,还有安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承认?又如何解释那缺失的朱砂痣?
就在刘明宇心念电转、几乎要被逼入绝境之际,
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突然自大殿角落响起,
如同冰泉击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谁说……公主殿下耳后,一定有朱砂痣?”
众人愕然转头!只见说话之人,竟是始终静立在一旁、如同背景般的女官——赵晚晴!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所有人惊诧的视线,
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和太后盈盈一拜,声音清晰而沉稳:
“奴婢彩衣,斗胆启奏陛下、太后娘娘。”
皇帝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赵晚晴身上:
“你有何话说?”
赵晚晴抬起头,目光直视皇帝,毫不退缩:
“回陛下,奴婢敢以性命担保,真正的敬懿长公主殿下,右边耳垂之后,确实……从未有过什么朱砂痣!”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你胡说!”
那北狄马奴激动地喊道,“老奴伺候公主坐骑三年,绝不会看错!公主耳后明明有痣!”
赫连章也冷笑道:
“小小女官,也敢在此信口雌黄!你凭什么担保?”
赵晚晴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赫连章和马奴,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凭什么?就凭奴婢……曾是公主殿下幼时伴读,名唤赵晚晴!
与公主殿下同吃同住近十载!
公主殿下身上每一处细微特征,奴婢都了如指掌!
别说耳后,便是殿下身上有几处疤痕,几颗小痣,奴婢都一清二楚!
殿下右耳之后,光滑无比,绝无半点瑕疵!”
赵晚晴!公主伴读!
这个名字和身份,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得众人头晕目眩!
谁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女官,竟然有如此显赫的过去!
太后也震惊地看着赵晚晴:
“你……你是赵尚书的女儿?晚晴?”
“正是奴婢。”
赵晚晴对着太后恭敬一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家道中落,奴婢不得已隐姓埋名,入宫为婢,只为苟活。
今日见有人竟敢污蔑公主殿下清誉,奴婢不得不站出来,以正视听!”
她的话,有理有据,身份特殊,极具说服力!
“你……你撒谎!”
马奴气得浑身发抖:“你定是和这假公主一伙的!”
“撒谎?”
赵晚晴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射向马奴:
“那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伺候公主坐骑三年,
那我问你,公主殿下最心爱的那匹名叫‘追月’的白色骏马,
左前蹄上有一块菱形白斑,是也不是?”
马奴一愣,下意识道:“是……是有……”
“那我再问你,”
赵晚晴步步紧逼:“公主殿下每次骑马前,习惯用哪只手先抚摸马颈?是左手还是右手?”
“是……是右手……”马奴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确定。
“错了!”
赵晚晴厉声打断他:“公主殿下惯用左手!
她总是先用左手轻轻抚摸马颈,低声安抚,然后才上马!
你连公主最基本的习惯都不知道,也敢自称伺候三年?分明是受人指使,前来污蔑构陷!”
马奴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赵晚晴不再看他,转向皇帝和太后,朗声道:
“陛下,太后娘娘!此奴连公主殿下最基本的习惯都说不清楚,其言何足为信?
至于他所谓的‘朱砂痣’,更是无稽之谈!
奴婢怀疑,此人根本就不是北狄王庭的马奴,而是有人刻意找来,冒充北狄人,行挑拨离间之实的奸细!”
她这话,直接将矛头引向了“有人构陷”,甚至暗示这可能是一场针对大周内部的政治阴谋!
局势瞬间逆转!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投向了赫连章和那个马奴!
怀疑、审视、愤怒的目光,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赫连章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万万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赵晚晴,
而且身份如此特殊,言辞如此犀利!
他强作镇定,喝道:“赵晚晴!你休要血口喷人!此奴身份,我北狄国书自有证明!”
“国书?”
赵晚晴嗤笑一声:“一张纸罢了,谁不能伪造?若要证明,何不让他说说北狄王庭内部的详细布局?
说说公主殿下所居宫殿的名称?
说说北狄王室几位重要人物的相貌特征?
若他真是北狄旧人,这些总该知道吧?”
赫连章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青筋暴起。
那马奴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眼看北狄使团就要彻底陷入被动,
一直沉默的皇帝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够了!”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赵晚晴、赫连章、马奴,
最后落在瘫软在太后怀里、依旧面无人色的李荷欢身上,眼神深邃难测。
“此事疑点重重,一时难以辨明。”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此人,”
他指了一下马奴:“押入天牢,严加审讯!北狄使团,暂回鸿胪寺,没有朕的旨意,不得随意走动!至于长公主殿下……”
他顿了顿,目光在李荷欢脸上停留片刻:
“凤体受惊,需好生静养,即日起,长公主移居长乐宫,没有朕和太后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软禁!皇帝选择了最稳妥,也最冷酷的方式——将李荷欢彻底隔离起来!
既没有当场认定她是假的(以免打太后的脸和引发朝局动荡),
也没有完全相信她是真的(保留了调查和转圜的余地)。
“陛下圣明!”刘明宇率先躬身领命,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被软禁,但至少暂时保住了性命,赢得了喘息之机。
太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皇帝不容置疑的眼神,也只能含泪抱紧李荷欢。
北狄使团在侍卫的“护送”下,狼狈退场。
赫连章临走前,狠狠地瞪了赵晚晴和李荷欢一眼,眼神阴毒。
一场惊天危机,在赵晚晴的急智和皇帝的强势干预下,暂时被压了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
李荷欢被宫人搀扶着,如同木偶般走向那座将成为她新牢笼的长乐宫。
经过赵晚晴身边时,她投去一个感激又复杂的眼神。
赵晚晴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却暗藏深意。
坐在冰冷的长乐宫偏殿里,李荷欢抚摸着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浑身冰凉。
虽然逃过一劫,但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危险!
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北狄使团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个神秘的朱砂痣之谜更是像一把悬顶之剑……
而她,被彻底困在了这座深宫之中。
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而此刻,天牢深处,负责审讯的影卫,从那北狄马奴口中,撬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
——指使他前来指认公主的,并非北狄国师赫连章,
而是……一个隐藏在京城多年的、身份极其神秘的……“主人”!
这个“主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