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欢站在金銮殿的丹陛之上,脚下是匍匐的百官,耳边是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阳光透过殿门,将龙椅照得金光闪闪,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宝座,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她迈出这一步,坐上那个位置,她就是这大周江山名正言顺的主人。
她将拥有无上的权力,可以为太后、为苏瑾、为所有牺牲的人报仇雪恨,
可以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可以让她的儿子安安成为太子,未来继承这万里河山。
诱惑,巨大得足以让任何人迷失。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杨振业、刘明宇眼神炽热,充满了期待;
赵晚晴眼中含着泪光,带着欣慰和鼓励;
宗室元老和文武百官神色复杂,有敬畏,有疑虑,也有算计。
李荷欢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最后落在了那空荡荡的龙椅上。
她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在破庙里饥寒交迫的童年,
想起了苏瑾嬷嬷温暖的怀抱和严厉的教导,
想起了初入宫廷时战战兢兢冒充公主的日子,
想起了太后慈爱又愧疚的眼神,想起了北狄草原上的亡命奔逃,
想起了狼山祭坛下的绝处逢生……这一路,
她走得太过艰难,手上沾满了血和泪,但也见证了太多的忠诚、牺牲和情义。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她没有走向龙椅,而是转身,面向百官,声音清晰而平静地响起,如同玉石相击,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诸位臣工请起。”
百官愕然,面面相觑,迟疑着站起身。
李荷欢继续道:“逆贼伏法,乾坤初定,此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先帝遗诏在此,传位于嫡子,然嫡子早夭,此乃国殇。”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本宫,李荷欢,乃太后义女,蒙先帝与太后厚恩,受托寻诏,平定叛乱,实为臣子本分,不敢居功。
然,本宫身世复杂,血脉牵连北狄,于大周宗法有碍,且志不在此,实难担此江山重任。”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所有人都惊呆了!
她竟然要放弃皇位!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杨振业急道:“殿下!不可!国赖长君!您平定叛乱,功在千秋,乃众望所归啊!”
刘明宇也道:“殿下!血脉之事,可从长计议!如今人心所向,非殿下不可!”
李荷欢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劝进,脸上露出一抹释然却又坚定的笑容:
“杨将军,刘将军,诸位大人的心意,本宫明白。
但正因江山为重,本宫才更不能因一己之私,埋下后患。
大周需要一位血统纯正、德才兼备、能安定天下的明君。”
她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宗室队列中一位一直沉默寡言、面容敦厚的中年亲王——裕亲王。
裕亲王是先帝的堂弟,素来仁厚低调,在朝中颇有贤名,其嫡子年幼聪慧。
“裕皇叔,”
李荷欢温和地开口道:“您乃太祖血脉,仁德著于四海,本宫愿奉遗诏,拥立皇叔继位,以安社稷,以定民心。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裕亲王完全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天大的馅饼会砸到自己头上!
他慌忙出列,跪地辞谢:“殿下!万万不可!老臣才疏学浅,德薄能鲜,岂敢担此重任!殿下功盖寰宇,理应正位!”
李荷欢走下丹陛,亲手扶起裕亲王,诚恳道:“皇叔不必推辞。
稳定朝局,抚平战乱创伤,非仁厚长者不可为。
本宫心意已决,愿辅佐皇叔,共安天下。”
她将手中的先帝遗诏,郑重地放到了裕亲王手中。
这一举动,彻底奠定了大局。
裕亲王热泪盈眶,百官见李荷欢态度坚决,且裕亲王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纷纷跪地叩拜:
“臣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君就此确立!避免了可能的宗室纷争和政局动荡。
李荷欢看着这一幕,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她不要那冰冷的龙椅,不要那沉重的皇冠。
她想要的,是自由,是心安,是带着儿子安安,过平静的生活。
大局已定,新帝登基,改元“安和”,大赦天下。
端王、刘福等一干逆党被明正典刑,抄家灭族。杨振业、刘明宇、赵晚晴等功臣俱得封赏。
北狄那边,赫连战在得到大周不予追究的承诺和新帝的册封后,也稳定了局势,暂时臣服。
一切尘埃落定。
一个月后,京城郊外,一座清雅的别院。
李荷欢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妇人衣裙,未施粉黛,正坐在院子里,看着已经会蹒跚走路的儿子安安在草地上嬉戏。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岁月静好。
赵晚晴和苏瑾嬷嬷(她在乱局中侥幸生还)在一旁含笑看着,杨振业和刘明宇则坐在石桌旁饮茶。
“殿下……不,荷欢,”
赵晚晴改了口,眼中带着不舍,
“您真的决定要走了吗?新帝仁厚,定会厚待您和世子的。”
李荷欢笑了笑,抱起扑过来的安安,亲了亲他的小脸: “晚晴姐姐,这京城,这皇宫,有太多我不想回忆的往事。
我累了,只想带着安安,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这样,对安安也好。”
杨振业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天下虽大,何处是净土?
您身份特殊,难免……”
“杨将军放心,”
李荷欢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自有去处。或许,会去江南看看,听说那里风景如画。”
她没有说实话,她真正的打算,是带着苏瑾嬷嬷和安安,隐姓埋名,远走海外。这是她和苏瑾嬷嬷早就商量好的退路。
刘明宇举起茶杯,郑重道:“既然如此,末将……我敬您一杯!
祝您……一路顺风,余生安好!”
他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情愫,但终究化为了祝福。
“谢谢。”李荷欢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三日后,一辆普通的马车悄然驶离了京城。
车上,李荷欢抱着熟睡的安安,苏瑾嬷嬷坐在一旁。
她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只给赵晚晴留下了一封简短的信。
马车驶向远方,驶向未知但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宫阙恩怨,江山权柄,都已成为身后的烟云。
也许很多年后,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位奇女子,她不是公主,却挽救了王朝;
她本可称帝,却选择了放手。她的故事,会成为一段传奇,消散在历史的风中。
而对李荷欢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终于摆脱了“奴”的身份,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她只是她自己,是安安的母亲。
“嬷嬷,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李荷欢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轻声问。
苏瑾嬷嬷慈爱地笑了笑:“小姐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天空湛蓝,自由的风,吹拂着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