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边缘

深蓝色丝绒盒子在沈清辞手中，像一块灼热的炭。路灯在她指尖投下摇曳的阴影，仿佛连光都在抗拒触碰这个错误的信物。

"它们真正应该属于的人，是你。"

这句话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击碎了白砚最后的伪装。他站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而且用最残酷的方式，将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承认？还是继续这可笑的否认？在沈清辞那双清澈见底、仿佛能映照出他所有卑劣与不堪的眼睛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清辞没有催促，只是静静举着那个盒子，目光里有怜悯，有无奈，却没有他预想中的指责。这种近乎慈悲的冷静，比愤怒更让他无地自容。

"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不能……"

"是不能，还是不敢？"沈清辞轻声问，语气平静却尖锐，"白砚，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那些信里的每一句话，难道不都是你想对贺凛说的吗？"

轰——

白砚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一直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他视若珍宝又视若毒瘤的感情，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地揭穿。

嫉妒？是的，他嫉妒得快发疯了。嫉妒沈清辞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贺凛身边，嫉妒贺凛对她展露的笑容，嫉妒他们之间那些他只能远远窥视的日常。

爱？那早已深入骨髓，成了他呼吸的一部分。从开学典礼那个阳光下的侧影，到后来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靠近，贺凛就像一束强光，蛮横地照进他灰暗的世界，让他无处可逃。

自责与绝望？它们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脏。他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只能用这种扭曲的方式表达爱意，恨自己成了自己最不齿的欺骗者。

"你以为你是在帮他？"沈清辞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字字诛心，"你是在帮他塑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格！你让我爱上了一个幻影，一个由你的文字堆砌起来的、根本不属于贺凛的幻影！"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压抑的怒意："这对贺凛公平吗？对我公平吗？对你自己……公平吗？"

"别说了……"白砚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抬起手，用力按住抽痛的太阳穴，指甲深深陷进皮肤。

"那些信……那些感情……都是真的……"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只是……只是帮他把它们表达出来……"

"自欺欺人！"沈清辞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如果他真的有你笔下十分之一的细腻和深情，我们之间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白砚，你醒醒吧！你藏在那些华丽文字背后的感情，炽热得几乎要把信纸烧穿，你以为能瞒得过谁？"

她的话像一把把利刃，将他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彻底摧毁。他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像一只被暴雨打湿、无家可归的幼兽。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他努力仰起头，不想让它们落下，可温热的液体还是背叛了他，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冰凉的痕迹。

他输了，一败涂地。不仅输掉了爱情，连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沈清辞看着他崩溃的模样，眼中的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她沉默了很久，最终，她没有再将那个盒子递过去，而是轻轻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地上。

"这条项链，和那些信一样，都不该属于我。"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

她最后看了白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条昏暗的小巷。

白砚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伸出手，颤抖着拿起那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的星星项链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像是在嘲讽他的痴心妄想。

他紧紧攥着盒子，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压抑许久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低低回荡。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止息。白砚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点开与贺凛的聊天界面，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剧烈地颤抖着。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把一切都告诉贺凛，想要结束这场无尽的折磨。

是坦白，还是继续隐藏？

是毁灭，还是苟延残喘？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那一刻，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他浑身一僵——

是贺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