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展览馆的穹顶玻璃，在展厅中央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柱。尘埃在光束中缓缓飘浮，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起，迟迟不肯落地。
苏婉儿站在宋亚轩的作品前，指尖轻轻摩挲着玻璃罩的边缘。三年前，这件作品曾被冷落在展厅角落，如今却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她眯起眼，目光落在模型上那座错落有致的建筑，线条冷峻而克制，像是某种沉默的呐喊。
“宋先生的设计真是令人惊艳。”一名工作人员从她身边经过，语气里带着由衷的赞叹，“听说刘总亲自点名要放在这里。”
苏婉儿没说话，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记得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宋亚轩抱着这座模型，站在展台边，像一尊孤零零的雕塑。人群来来往往，没人驻足，只有刘宸砜靠在他身边，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那时的她，站在人群后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她不讨厌宋亚轩，但也谈不上同情。她只是觉得他太不合群，太不懂得迎合，甚至有些可笑。
可现在……她低头看着玻璃罩下的作品，忽然意识到，宋亚轩并不是不懂迎合，而是不屑。
他只愿意做自己，哪怕这个世界拒绝接纳他。
“苏小姐。”助理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刘总已经在办公室等您。”
苏婉儿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展品，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
——
办公室门半掩着，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间洒进来，在地面划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她推门而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办公桌上那副相框上。照片是偷拍的，刘耀文和宋亚轩站在咖啡厅门口，两人并肩而立，雪落在他们肩头，像是某种无声的默契。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请坐。”刘耀文抬起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少了些许距离感。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助理端来一杯热腾腾的英式红茶，香气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谢谢。”她轻声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昨天见过宋亚轩了。”刘耀文没有寒暄，直接开口。
苏婉儿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很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藏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执着。
“他看起来不太对劲。”她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他在害怕。”
刘耀文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过去？”
“我不知道细节。”刘耀文的声音很轻，“但我能猜到一些。”
苏婉儿垂下眼帘，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所以你是想让他相信，你不是刘宸砜。”
“我是想让他相信，我就是我。”刘耀文看着她，目光坚定，“我不是在替代谁，也不是在弥补什么。”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苏婉儿忽然笑了，笑容带着几分自嘲：“你知道吗？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宋亚轩的时候，觉得他很奇怪。不合群，不讨喜，连说话都带着一股生硬的疏离。”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可现在我才明白，他不是不会笑，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是他太早学会了保护自己。”
刘耀文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听着。
“你真的确定，他会接受你？”她忽然问。
“我等得起。”刘耀文回答得很干脆。
窗外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是残雪从屋檐滑落，砸在窗台上的声音。
苏婉儿望着他，忽然觉得有点羡慕。
那个男人，值得被这样一个人喜欢。
“关于婚约……”她终于开口。
刘耀文放下手中的钢笔，指节微微收紧了一下，又松开。
“我会亲自向长辈解释。”他说。
“不用了。”苏婉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我自己会处理。”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她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她低头看着胸前的珍珠胸针，那是三年前订婚时刘耀文送她的礼物。
她伸手摘下它，轻轻放在桌上。
“谢谢你。”她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刘耀文，“也祝你，得偿所愿。”
刘耀文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谢谢。”
她转身离开，脚步沉稳，没有回头。
——
走廊尽头，展厅的灯光依旧明亮。她走过重新布置的展区，阳光从穹顶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她忽然想起昨日在咖啡厅看到的那一幕——宋亚轩坐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围巾，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曾经以为他是刘耀文为了摆脱她而找的替代品。
可现在她明白了，刘耀文不是在逃避，而是在等待。
等待一个愿意真心回应他的人。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方向，嘴角轻轻扬起。
“我倒是羡慕他了。”
——
办公室内，刘耀文站在窗前，目光落在远处的展厅。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丝难得的柔软。
他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锁屏照片是偷拍的宋亚轩侧脸。那人正低头整理设计图，眉头微蹙，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轻轻摩挲着屏幕，声音低不可闻：“再来一次，我会慢慢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助理探头进来：“林小姐刚才打电话说，宋先生昨晚一夜未归。”
刘耀文的眼神一沉。
“他在哪儿？”
“还没找到。”助理迟疑了一下，“不过……我们查到他今天早上去了城西的旧展览馆。”
刘耀文点点头，拿起大衣：“我去找他。”
——
旧展览馆外，积雪还未完全融化。宋亚轩站在门口，望着斑驳的墙面，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的画面。
那天，他抱着自己的建筑模型，站在这个展馆的角落，听着周围人的窃笑与议论。
刘宸砜靠在旁边，手里端着红酒杯，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你喜欢我？”
“喜欢你什么？喜欢你怪异的性格？还是你那没人看得懂的作品？”
记忆中的声音清晰得可怕，像一把钝刀反复割裂他的神经。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阿宋。”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浑身一僵。
“你还记得这里吗？”刘耀文走到他身边，语气平静，“三年前，你第一次被公开羞辱的地方。”
宋亚轩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我不是可怜你。”刘耀文看着他，“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里不会再成为你的噩梦。”
宋亚轩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雪。
“你昨晚走了。”刘耀文轻声说，“是因为苏婉儿的话吗？”
“……她没说错。”宋亚轩声音很低，“我只是个替代者。”
“那你告诉我。”刘耀文转过身，正对着他，“如果我真的只是为了摆脱她，为什么要选你？”
宋亚轩愣住了。
“为什么是我？”刘耀文继续说，“我可以找任何一个人，只要她满意。可我等了三年，只为等你出现。”
雪停了，阳光从云层后洒下来，落在两人之间。
“我不是在替代谁。”刘耀文伸出手，轻轻拂去他肩上的雪，“我是在等你，阿宋。”
宋亚轩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抬头看向刘耀文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温柔和坚定。
他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我怕。”
他低声说。
“我知道。”刘耀文点头，“所以我不会逼你。”
他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他身边，像一座山，像一堵墙，像一道永远都不会倒的光。
风吹过，卷起一片雪。
宋亚轩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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