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闵玧其,调取目标生前基础信息,重点是社会关系,尤其是可能与他有深厚联结的人或动物。
闵玧其权限不足。目标信息因“彻底遗忘”心愿影响,受到高维度屏蔽。仅能获取碎片化公开信息:姓名,金泰亨。生前为S城音乐学院钢琴系天才学生。三年前,于一场国际比赛前夜,在此音乐厅附近意外身亡,具体原因不明。
黎明关于那只猫呢?
闵玧其检索到关联信息:S城音乐学院周边,确有一只由学生自发喂养的玳瑁色流浪猫,昵称“小羽”。根据记录,三年前,主要喂养人即为金泰亨。
黎明小羽。他下意识叫出的名字。所以,他连一只猫都放心不下,宁愿自己被彻底遗忘,也不愿它因与自己关联而可能承受“不幸”。
第二天夜里,没有直接去音乐厅,而是绕到了音乐厅的后门。在那里,果然看到了那只玳瑁猫“小羽”。它蹲在一个破旧的垫子上,面前放着新鲜的猫粮和水。看到我,它没有害怕,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无尽的岁月。
黎明是你一直在喂它?
金泰亨……以前是,现在……是附近便利店的老李。我……只能看着。
黎明它记得你。
黎明你靠近这里时,它看你的眼神,不像看一个陌生人。
金泰亨……不该记得。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我没有再逼他。坐在后门的台阶上,看着小羽安静地吃东西。忽然,我轻声哼唱起一段旋律,那是我这几天在音乐厅即兴弹奏时,偶尔会重复的一个乐句,温柔而带着些许伤感。
金泰亨这旋律……
金泰亨你……从哪里听来的?

黎明是我即兴弹的,它总是自己跑出来。怎么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金泰亨……它……很像……很像……我写给我妹妹的……生日礼物……的……开头……
妹妹!
一个新的关键人物出现了!
黎明你妹妹?她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金泰亨我……记不清……只有一个画面……她很瘦小……在哭……拉着我的袖子……求我……不要……
不要什么?
求他不要去比赛?不要弹琴?还是……不要做某件危险的事?
线索似乎连接起来了。一个天才钢琴少年,一只他牵挂的流浪猫,一个哭泣着恳求他的妹妹,一场在比赛前夜发生的“意外”身亡,以及一个宁愿彻底被世界遗忘的、沉重的守护心愿。
调查开始有了方向。以研究本地音乐家生平为借口,去了S城音乐学院的档案室,并尝试在网络上寻找关于金泰亨妹妹的信息。
过程并不顺利。关于金泰亨的死亡,公开记录语焉不详,只说是“意外”。他的家庭信息也几乎被抹去,似乎有人刻意不想让外界知道太多。
直到在一篇三年前的、关于那场未举行的国际比赛的预热报道配图中,看到了金泰亨的身影。他站在琴房门口,身边有一个穿着初中校服、身材瘦小的女孩,女孩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图片说明只有一行字:“天才钢琴少年金泰亨与妹妹金泰英。”
通过学生信息和一些零星的社区记录,我找到了金泰英现在可能居住的地方——一家位于城市另一端、以环境清幽著称的疗养院。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拜访了这家疗养院。并谎称是金泰英过去的校友,前来探望。护士在确认后,带着些许同情告诉我
护士小金小姐情况比较特殊,三年前她哥哥出事后,她就……很少与人交流了。你试试看吧,她平时最喜欢待在后院的阳光钢琴房。
在疗养院安静的钢琴房里,我见到了金泰英。
她比照片上长大了些,但依旧瘦弱,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窗边,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厚厚的乐谱本。她的眼神空洞,与音乐厅里的金泰亨,有着惊人的相似——那是被巨大创伤剥夺了神采的空洞。
房间里有一架旧钢琴。我走过去,轻声问
黎明泰英,你喜欢钢琴吗?
女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乐谱。
我没有气馁。在钢琴前坐下,犹豫了片刻,然后,再次弹奏起那个旋律——那个金泰亨说,很像他写给妹妹的生日礼物的开头。
轻柔的音符在阳光房里流淌。
起初,金泰英毫无反应。但当我重复到第三遍,并尝试着往下即兴发展时,女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然后,极其缓慢地,她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看向了我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一个极其细微、带着哭腔的声音逸了出来
金泰英……哥哥……的……曲子……
黎明这是你哥哥写的曲子,对吗?它好像没有写完?
她看着黎明,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金泰英哥哥……说……要在我生日那天……弹给我听……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巨大的悲伤。
金泰英他说……这叫《音之安魂曲》……他说……音乐能安抚灵魂……可是……可是那天晚上……他再也没有回来……
黎明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用力地摇头,仿佛要将某些可怕的画面甩出去。
金泰英不要……不要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我害怕……我不想去那个地方……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答应他们的……都是我的错……
“那个地方”是哪里?
“他们”是谁?
金泰亨是为了保护妹妹,才答应他们去了某个地方,从而遭遇了意外?
还想再问,但金泰英已经情绪失控,护士闻声赶来,探望只能中断。
离开疗养院时,我的内心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巨大的悲哀。我几乎可以拼凑出真相的轮廓:金泰亨并非死于单纯的意外,他卷入了一场与他妹妹相关的、黑暗的事件。他或许是为了保护妹妹,被迫做出了某种妥协或牺牲,最终导致了死亡。而这份沉重的、与至亲相关的罪责感和保护欲,成了他死后也无法放下的执念。他认为自己的存在是妹妹痛苦的根源,只有连同他自己和所有关于他的记忆一起彻底抹去,妹妹才能真正得到“安宁”。
他的心愿,是一个建立在巨大牺牲和深沉爱意之上的、残酷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