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包”

就在众人焦急之时，黎明走上前。她没有动用攻击性的雷霆，而是将双手虚按在伤口上方，掌心浮现出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柔和电光。这电光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机，细密地渗入伤口。滋滋的轻响中，黑色的毒素被一点点分解、净化，伤口的溃烂趋势肉眼可见地停止，并开始缓慢愈合。

李志宏这是……净化属性的雷系异能？

李志宏惊讶地低呼。这种能力极其罕见，万中无一。

黎明收起能量，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轻轻吐出一口气。

黎明只是对能量的一点特殊应用，消耗很大，不能常用。

她轻描淡写地解释，没有去看金泰亨投来的、带着深深探究与震动的目光。这其实是系统辅助下，对她自身雷系本源能量进行“生命侧”偏向性微调的结果，旨在展示她能力的多样性，也为后续可能的治疗尝试埋下伏笔。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小队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废弃的农业温室基地驻扎下来。温室的玻璃顶棚大部分已经破损，但框架还在，能提供一定的遮蔽。里面曾经种植的植物早已枯萎腐败，只剩下一些扭曲的藤蔓攀附在支架上，在赤红的月光下投下斑驳诡异的影子。

金泰亨安排好岗哨，便独自一人走到了温室边缘，那里有一排废弃的营养液调配罐，他靠在一个巨大的罐体旁，望着罐体金属外壳上反射出的、扭曲的赤月影像，怔怔出神。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黎明交还给他的、属于明宇的军牌。

黎明处理完一些杂务，远远看到了他的身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她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在几步之外停下。轻声问：

黎明在看什么？

金泰亨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金泰亨看月亮。有时候会觉得，它像一只监视着这个破碎世界的、充血的眼睛。

黎明的心微微揪紧。她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冰冷的金属罐体上，与他并肩望着那片不祥的天空。

黎明我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些残存的影像资料里，月亮是银白色的，像一块无暇的玉盘，温柔地洒下清辉。

黎明缓缓说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宁静。

黎明孩子们会在月光下听关于嫦娥和玉兔的故事，诗人们会对着它吟诵“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金泰亨的身体微微一动，侧过头来看她。赤红的光线下，她的侧脸轮廓柔和，眼神悠远，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他只在残缺记录中了解过的、早已逝去的时代。

金泰亨你……好像知道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他低声说，语气里没有质疑，只有深深的好奇和一丝……向往。

黎明收回目光，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

黎明流浪的路上，总会遇到一些奇怪的遗迹和残留的信息碎片。或许，记住那些美好，能让我们在面对残酷现实时，多一点点坚持下去的理由。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依旧紧握着军牌的手上，语气变得更加柔和。

黎明明宇……他一定也很喜欢那样的月亮。

提到明宇，金泰亨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握着军牌的手指收紧。他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

金泰亨……可是他是是因为我才出事的……

黎明那不是你的错！

黎明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黎明金泰亨，听着，那是实验室的错！是他们强行将不相容的力量塞给你，是他们没有提供足够的安全保障，是他们漠视生命！你当时也只是一个受害者，一个无法完全控制自己力量的……孩子。

黎明你不是KTH-1230

黎明向前一步，更加靠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

黎明你是金泰亨。是那个即使背负着“蚀心之症’”也依然一次次挡在队友前面的队长；是那个会在看到顽强生长的野花时，眼神变得温柔的男人；是那个……我相信，能够创造出属于自己未来的人。

温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夜风穿过破败玻璃窗隙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细微声响。赤月的光芒透过顶棚的破洞，恰好将相视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暧昧的光晕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金泰亨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炽热的信任与维护。心底那冰封了太久、被自责和绝望层层包裹的某个角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流冲击，“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从未有人……如此坚决地、毫不动摇地站在他这边，告诉他，他不是罪人。

金泰亨我……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团浸透了苦水的棉花死死堵住，所有辩解、所有痛苦，都化作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试图别开脸，掩饰那瞬间决堤的脆弱，但已经晚了。

一滴，接着一滴，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极力隐忍的、微微泛红的眼角滑落，沿着他苍白的脸颊，留下了一道道湿凉的痕迹。他不再是那个坚不可摧的队长，更像是一个迷了路、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肩膀几不可查地微微蜷缩起来，带着一种无处遁形的狼狈。

看到他落泪的瞬间，黎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这个一向强大、隐忍、将所有压力扛于一身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露出了最深藏的、柔软的内里。

她没有丝毫犹豫，抬起手，指尖带着温柔的暖意，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拭去他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她的动作那么自然，那么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绝世珍贵的易碎品。

黎明小声说道

黎明怎么哭得像个皱皱巴巴的小面包似的

在她的指尖抚过他湿漉漉的脸颊时，金泰亨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他没有避开，反而像是寻求更多安慰一般，微微低下了一直紧绷着的头。他用那双被泪水洗刷得格外清亮、却带着浓重鼻音和委屈的眸子望着她，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过后特有的沙哑和一种罕见的、近乎撒娇的依赖：

金泰亨我……我才不是……小面包……

他小声地、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反驳她之前那句“孩子”的怜惜，但那语气和神态，配上他微微皱起的鼻子和红红的眼眶，反而更像一个被说中了心事、有点羞恼却又贪恋温暖的、皱皱巴巴刚出炉还带着热气的小面包，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搂进怀里好好安抚。

这与他平日沉稳冷峻形象截然不同的反差，让黎明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春水，又酸又胀。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怜爱和温柔。

黎明好，好，不是小面包。

她顺着他的话，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她的指尖没有离开他的脸颊，而是继续轻柔地、一遍遍地抚过那些泪痕，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悲伤和不安都一一抚平。

她的温柔和理解，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金泰亨吸了吸鼻子，情绪似乎慢慢稳定下来，但那份想要靠近和依赖的渴望却更加明显。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关切与心疼的脸庞，看着她为自己轻柔拭泪的专注模样，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渴望将他淹没。

他不再满足于这短暂的触碰。

几乎是顺从了内心最真实的冲动，他伸出手，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带着一点点残留的、未干的湿意，轻轻抓住了她正在为他擦泪的那只手腕。然后，他微微用力，将她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拉向自己。

黎明顺着他的力道，向前一步，立刻便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金泰亨紧紧地抱住了她，手臂环住她的腰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以此来确认这份温暖与救赎是真实的。他将脸庞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呼吸着她身上那股能让他心神宁静的、独特的清新气息，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黎明也毫不犹豫地回抱住他，一只手依旧轻柔地拍抚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大型动物，另一只手则环住他宽阔却在此刻显得有些脆弱的肩膀。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在她的拥抱中渐渐平息，能听到他埋在自己颈间那逐渐平稳下来的、深长的呼吸。

两人在赤月无声的见证下紧紧相拥，废弃温室的死寂被一种温暖而有力的静谧所取代。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泪水蒸发后的微咸、彼此交融的体温，和一种名为“懂得”与“深爱”的、无声却震耳欲聋的誓言。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