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山高水远

日子不会就这样不温不火，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天庭的云海翻涌，金光闪烁间，一名讯使急匆匆穿过南天门，一封玉简落入杨戬手中——玉简上的字迹如流水般浮现：嫦娥与百花仙子巡视途中遇袭，下落不明，对方手段诡谲莫测，真假难辨，天庭竟一时难以追查，恐有阴谋，速归 。

杨戬眉峰微蹙，目光沉沉落在玉简上。

新天条问世后，那些被封印的妖魔蠢蠢欲动，天地间暗潮汹涌对方手段诡谲，天庭一时竟无从追查，只怕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更何况，嫦娥于他有恩，百花仙子又与三妹交好，这件事他避无可避。玉帝惶恐不安，沉香、哪吒又年少冲动 ，恐中了诡计，其他人没有火眼金睛，也没有天眼，天庭之事也不可能放着司法天神不管，去请佛家斗战胜佛。

所以玉帝亲自点名要他出山。即便养伤未愈，他也无法推辞——这是他的性子，他早已习惯了独自扛下一切。

他收起玉简，转过身时，却见敖寸心站在廊下。她手中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袍，衣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仿佛带着她的温度。

“真君又要出行了？”她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湖面无风。

“嗯。”杨戬凝视着她:“嫦娥与百花仙子遇险，天庭无法追踪 ，怕是背后势力有什么阴谋 ，为了三界，我必须去一趟。”

杨戬本来怕寸心听不得嫦娥之名，待会儿又要发火，可他不想欺骗寸心，内心又竟隐隐盼着寸心吃醋发火吵架。

敖寸心却没有多问，甚至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走上前，将衣袍递到他手中。动作流畅自然，像是排练过千百遍。

“此行凶险未知，真君万事小心。”她说完，嘴角微微扬起，那笑容恰到好处，可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意。

“您的伤势已大致痊愈，往后也不必再回这荒岛耽搁了。”她垂下眼，声音轻缓但清晰:“无尽岛清苦，终非真君久居之地。小龙又救了您一次，这些日子也尽心照料，我大哥做事不如我父王妥帖，望真君多多照拂，如此……我们也算……两清了。”

她顿了顿，迎上他骤然变得深邃的目光，轻轻一福，语调平静得像湖水：“真君此去山高水远，多珍重。”

轰隆——

杨戬识海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震得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她不是释怀了，不是妥协了，而是真的选择放手。

她的悉心照料，不是为了挽留，而是为了彻底送别。她的温柔体贴，不过是一场告别。

千年纠葛、数月相依、争吵沉默、西海求娶……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句“山高水远”中戛然而止。

海风呼啸而过，带来药草的气味，却寒冷刺骨。他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她低垂的睫毛，上面再也看不到愤怒或委屈的湿润。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明白，当年的和离，三百多年的孤寂，究竟从她身上带走了什么。或许，他懂得太迟了。

哮天犬焦躁地在地上刨着爪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它不安地抬头看着两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仿佛也在为这份无声的决裂感到迷茫。

——山高水远的意思是江湖再见，是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