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上站在客厅，看着手中皱巴巴的图画本，思绪有些混乱。窗外的风雨声似乎更大了，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急促的催促。
他低头翻动图画本的最后几页，画面中那个空着的座位仿佛在无声地指责他。
“我真的……只是在忙。”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抬起头，看向主卧的方向，戴静已经没有动静，屋子里只剩下墙上的钟和冰箱发出的嗡鸣。
他咬了咬牙，转身走向书房。
台灯的光晕在桌面铺开，他将图画本摊开在桌上，手指轻轻划过那间教室的画面。
突然，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你还没睡？”
是戴静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
刘向上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他会画这些？”
戴静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那本摊开的图画本上。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他画了四年，每一页都是他眼里的你。”
刘向上手指一顿，喉咙有些发紧：“你觉得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戴静轻轻叹了口气，走进来坐在他对面：“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真正看过他的画？”
刘向上低下头，看着那些画面，那些空着的座位、那些模糊的人影、那些躲在角落的小猫。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我明天……”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会去家长会，我会认真听完每一句话。”
戴静看着他，眼神复杂，却没有再说话。
外面的风雨依旧未停，屋内却难得地安静下来。
晚饭是在沉默中进行的。
刘向上盯着面前的汤碗，汤面上浮着几片葱花，随热气微微颤动。他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孩子碗里。
“我不饿。”孩子低声说，筷子在米饭上戳出几个小洞。
戴静把青菜往孩子那边推了推：“吃点蔬菜。”
“我说了我不饿！”孩子突然提高了声音，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刘向上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孩子攥着另一根筷子，指节发白：“你们谁又真的在乎我饿不饿？”
空气一下就凝固了。
戴静放下汤勺：“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说的是实话！”孩子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你们吵架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画画；你们冷战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在画画；你们说要去家长会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在画画！”
他抓起桌上的图画本：“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画教室吗？因为那是唯一一个能让我们三个坐在一起的地方！”
雷声炸响，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亮了孩子通红的脸。
他转身就要冲回房间，却被刘向上一把抓住手腕。
“你放开我！”孩子挣扎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刘向上松开手，孩子跌坐在椅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戴静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却被躲开了。
“我讨厌你们这样。”孩子哽咽着说，“你们明明都在，可我总觉得家里就我一个人。”
屋外的风雨声更大了，像是要把整个世界吞没。
夜深了，客厅只剩电视发出的沙沙声。
刘向上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图画本。电视屏幕已经黑了，只有雪花点在跳动。他想起刚才孩子说的话，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手机震动了一下，家长群又有新消息。
景婷婷：【家长会座位表出来了！】
马英杰：【唐晓薇你抢了C位？】
唐晓薇：【我哪有，是欧阳老师安排的。】
刘向上看着屏幕上“第一排中间”那个名字，忽然想起图画本里无数次出现的那个空座位。
他翻到某一页，果然，那里画着一个男人坐在第一排中间，手里拿着手机，头却转向窗外。
他伸手想去摸那个画面，指尖却停在半空。
厨房传来水龙头的声响，戴静在洗碗。水流声很轻，却让他想起白天在厨房接水时的场景——当时孩子正在房间里收拾散落的文具，地上躺着半张撕碎的画纸。
现在想来，那张画纸上应该也画着他缺席的样子吧。
他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戴静背对着他，在擦案板。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故意拖延时间。
“你早就知道他对家长会这么在意。”刘向上开口。
戴静没回头：“你知道他为什么总是画教室吗？”
“他说那是唯一一个能让我们三个坐在一起的地方。”
“不只是这个原因。”戴静终于转过身，“你知道他第一次画家长会是什么时候吗？”
刘向上摇头。
“你上次说要参加家长会，结果临时有事走了。那天晚上，他画了一整本教室，从早到晚，每一幅都空着一个座位。”
刘向上喉咙动了动：“我以为他只是小孩子随便画画。”
“你以为的很多事，其实都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戴静把抹布拧干，声音很轻，“你以为他只是在画画，其实他是在一遍遍画你没出现的那天。”
她顿了顿，看着他：“你有认真看过他的画吗？”
刘向上说不出话来。
深夜，孩子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刘向上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见台灯还亮着。孩子坐在书桌前，正用橡皮反复擦拭着什么。
他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
孩子吓了一跳，赶紧把画纸藏到身后。
“你在画什么？”刘向上问。
“没什么。”孩子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刘向上伸手去拿，却被孩子紧紧攥着。
“让我看看。”他语气放软。
孩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画纸递了过来。
画面是一间空教室，黑板上写着“今天爸爸没来”。
刘向上看着那行字，心里一沉。
“这是……新画的？”他问。
孩子点点头：“刚才你和妈妈吵架的时候画的。”
刘向上看着儿子，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我不是故意和妈妈吵架的。”他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孩子低头抠着画纸的一角：“我知道你工作忙，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就是想你来。”孩子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想让你看到我站在讲台上讲话的样子，我想让你听到老师表扬我的时候有多开心，我想让你……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
刘向上鼻尖一酸。
他把画纸放下，伸手想抱抱孩子，却被躲开了。
“我不想你只是为了让我高兴才来的。”孩子说，“我想你是因为真的想来。”
刘向上愣住了。
深夜，主卧。
戴静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风雨声。她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
门开了条缝，刘向上探进头来。
“你还没睡？”他轻声问。
戴静没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他。
刘向上走进来，在床边坐下。
“我想问你件事。”他说。
“你说。”
“你觉得……我还能补救吗？”
戴静看着他，眼神复杂：“你想补救什么？”
“我想……重新开始。”刘向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想好好看他的画，我想参加每一次家长会，我想……让这个家变得不一样。”
戴静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知道最难的不是开始，而是坚持。”
“我知道。”刘向上点头，“但我想试试。”
戴静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心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那你先从明天开始。”
刘向上看着她，忽然发现她眼角有些湿润。
他伸出手，想替她擦掉泪水，却被她轻轻躲开。
“别碰我。”她说，“你要是明天又反悔了，我怕我撑不住。”
刘向上收回手，轻声说：“不会了。”
戴静没再说话，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刘向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间住了多年的房子，竟有些陌生起来。
夜更深了，孩子房里终于熄了灯。
刘向上站在客厅，看着手中的图画本，纸张已经被捏得微微发皱。
他低头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间空教室，角落里蜷缩着一只小猫。
他轻轻合上本子，把它放回茶几上。
窗外的风雨渐渐小了，只剩下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23:45。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冰箱还在发出嗡鸣。
刘向上站在客厅，看着手中的图画本，纸张已经被捏得微微发皱。他低头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间空教室，角落里蜷缩着一只小猫。他轻轻合上本子，把它放回茶几上。窗外的风雨渐渐小了，只剩下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他看了眼墙上的钟，23:45。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冰箱还在发出嗡鸣。
他转身走进书房，打开台灯，抽出一张空白纸。拿起笔，却迟迟没有下笔。房间里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写下：“明天……”笔尖停顿了一下，“我会去家长会。”
门外传来脚步声，戴静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她轻声说：“你写什么？”刘向上合上纸，抬头看她：“没什么。”戴静走进来，坐在他对面：“你知道明天几点开始吗？”他摇头。“八点半。”她顿了顿，“你想去早一点吗？”
刘向上沉默了几秒，点头：“我想早点去，坐在第一排中间。”戴静看着他，眼神有些惊讶。她低声问：“为什么是那里？”
“因为那是唯一一个能让我们三个坐在一起的地方。”他说。
屋外风停了，雨也停了。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戴静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住了多年的房子，似乎又熟悉了起来。刘向上放下杯子，看着戴静：“我明天想早点去学校。”\
戴静点点头：“那你得记得吃早饭。”\
他笑了笑：“你别总把我当孩子。”\
戴静没说话，只是起身往厨房走去。\
刘向上跟了过去，靠在门边看她热牛奶。\
“你还喝吗？”戴静问。\
“来一杯吧。”他说。\
牛奶在锅里咕嘟咕嘟响起来，厨房里飘着淡淡的香味。\
戴静忽然开口：“你知道孩子最怕什么吗？”\
刘向上摇头。\
“他怕你坐第一排中间，是因为那里最容易被看到。”\
“什么意思？”\
“他说如果那天你又没来，他会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刘向上沉默了，看着锅里翻腾的牛奶，心里一阵发紧。刘向上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戴静搅动着锅里的牛奶。热气升腾，让她的眼镜蒙上一层白雾。“他从没跟我说过这些。”他低声说。“他不想让你难受。”戴静摘下眼镜，用围裙擦了擦，“可越是不说，越难受。”她把牛奶倒进两个杯子，递给他一杯。“你还记得上次家长会吗？”她问。“记得。”刘向上接过杯子，热气暖着手心，“那天有个重要会议……”“你刚坐下不到十分钟就接了个电话。”戴静打断他，“孩子看着你走出去的背影，一句话都没说。”刘向上低头看着杯子里晃动的牛奶，像是看见那天孩子低垂的头。“我不是故意的。”他说。“我知道。”戴静叹气，“可你知道吗？有时候‘不是故意’比‘故意’更伤人。”两人沉默地喝着牛奶，厨房里只剩钟表滴答声。忽然，刘向上开口：“我想去跟他说说话。”“现在？”戴静看了眼客厅，“他已经睡了。”“那我去看看他。”刘向上放下杯子，朝孩子房间走去。房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借着月光看见孩子蜷缩在床上，手里还抓着图画本的一角。他蹲下身，轻声说：“还没睡？”孩子猛地松开手，把画纸藏在枕头底下。“你怎么来了？”他嘟囔着问。“来看看你。”刘向上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却被他轻轻躲开。“你是不是又要去开会？”孩子声音带着困意，却透着警惕。“不去了。”刘向上说，“我明天请了假，可以陪你去学校。”孩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你又骗我。”“这次是真的。”刘向上轻声说，“我想坐在第一排中间，听老师说你最近的进步。”孩子没说话，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在哭。刘向上看着他，心里发酸，“你信我一次好吗？”过了好一会儿，孩子终于小声说：“那你明天别迟到。”刘向上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保证。”孩子没有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刘向上站起身，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时却发现门边站着的戴静。她手里还端着半杯牛奶，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刘向上朝她走了过去，低声说：“我想明白了，不是只有工作才算重要。”
戴静看着他，眼圈有些发红，“你今天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屋里沉睡的空气，“可你知道吗？最难的不是你明白，而是坚持去做。”
刘向上点点头，“我知道。但我想试试。”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戴静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茶几上的图画本。刘向上伸手拿起图画本，轻轻翻开，翻到那页画着空教室的纸。角落里的小猫缩成一团，像是在等什么。
“你觉得……他还愿意让我坐第一排中间吗？”刘向上问，声音有点哑。
戴静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你想坐哪儿，就去坐那儿吧。剩下的，让他慢慢决定。”
刘向上没再说话，只是把图画本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屋外风停了，雨也停了，月光静静地洒在地板上。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反而让夜更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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