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上望着眼前这一幕，脑子里像是被人用棍子搅了一圈。李叔的儿子坐在沙发上，玳瑁猫趴在他腿边，眯着眼睛打盹。果宁蹲在旁边，小手轻轻摸着咪咪的背，嘴里还在跟它说话。
戴静站在厨房门口没动，手里还攥着锅铲，指节都发白了。
"李叔……不是昨天晚上……"她声音有点哑。
"是啊。"刘向上轻声说，"我亲眼看着他走的。"
空气里浮着一股糊味，锅里的菜已经焦了。戴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关掉灶火。她转身时碰到了橱柜，发出一声闷响。
果宁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角："咪咪真的回来了。"
"可是……"
刘向上还没说完，门铃又响了。
这一次，他们三个都愣住了。
戴静的手僵在水槽边，果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刘向上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玄关。猫眼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外。他穿着件深色外套，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脸上带着笑。
刘向上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打开门。
风从外面涌进来，带着一点点潮湿的泥土味。
"进来坐吧。"他说。
陌生男人点头，走进来时，玳瑁猫忽然抬起头，冲他"喵"了一声。那声音有点奇怪，不像是平时叫的样子。
果宁也听见了，抬起头看着来人："你是谁？"
男人笑了笑："我是物业新来的维修工，姓王。"
戴静从厨房走出来，皱了皱眉："物业怎么这时候派人来？"
王师傅把塑料袋放在茶几上："是李叔交代的，说今天要来检查一下你们家的电路。"
刘向上和戴静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果宁却突然站起身，跑回自己房间。过了一会儿，他抱着图画本出来，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一幅画："爸爸你看，这个人也在画里。"
刘向上接过图画本，看到画中有个穿深色衣服的男人，站在楼道里，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袋子里露出半截红头绳。
戴静凑过去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这红头绳……刚才挂在玄关的，怎么会出现在画里？"
王师傅瞥了一眼图画本，笑了笑："小孩子画画嘛，想什么就画什么。"
他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卷电线，开始检查插座。
果宁却一直盯着他看，眼神有点不对劲。
"你是不是见过李叔的女儿？"孩子忽然开口。
王师傅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果宁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她现在在哪？"
王师傅笑了笑："小朋友别瞎想，哪有什么小女孩？"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玳瑁猫忽然跳了起来，冲着他低吼了一声。
果宁也往后退了一步："咪咪说你骗人。"
刘向上看着这一幕，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他走到王师傅身边："你真的是物业派来的？"
"当然是。"王师傅继续低头检查电路，"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刘向上刚想掏出手机，玳瑁猫突然冲过来，一口咬住了王师傅的手腕。
"哎哟！"王师傅疼得叫了一声，甩开猫，手腕上留下了几道红印。
果宁立刻跑过去抱起咪咪："你干什么？咪咪说你不该说谎。"
王师傅揉着手腕，脸色不太好看："这猫疯了吧？"
戴静冷冷地看着他："刚才你说的话，确实有点奇怪。"
王师傅站起身，收拾东西的动作有点急："那我不修了，改天再来。"
他说着就要往门口走。
果宁却挡在门前："你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咪咪说你还藏着秘密。"
王师傅的脸色变了。
玳瑁猫忽然冲到玄关，爪子在地上划出几道痕迹。它低头嗅了嗅，忽然用爪子扒拉着地板。
刘向上走过去，蹲下身一看，发现地板缝里卡着半截红头绳。
他抬起头，看向王师傅："这红头绳，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来的路上？"
王师傅咬着牙，半天没说话。
果宁抱着咪咪，声音很轻："咪咪说，你和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有关。"
王师傅终于开口了："你们别管这些事。"
他说完，猛地推开果宁，朝门口冲去。
可门刚打开一条缝，外面站着一个人影。
是个穿白裙的小女孩，手里牵着一根蓝丝带。
她站在楼道里，脸上带着笑。
果宁看见她，眼睛亮了："小雨！"
玳瑁猫也"喵"了一声，从果宁怀里跳下来，蹭到女孩脚边。
王师傅愣在原地，脸色变得煞白。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女孩看着他，声音很轻："叔叔，谢谢你帮我照顾咪咪。"
王师傅浑身都在发抖："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
"我一直在等。"女孩说，"等有人能看见我，能帮我完成心愿。"
刘向上和戴静站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果宁却笑了："小雨，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玳瑁猫轻轻蹭着女孩的腿，尾巴摇得很开心。
王师傅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想摸摸女孩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苦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女孩点点头："谢谢你们，让我感受到被关心的感觉。"
她说完，转身朝楼道深处走去。
玳瑁猫跟在她后面，一步一回头。
果宁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轻声说："再见了，小雨。再见了，咪咪。"
王师傅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刘向上拍拍他的肩膀："你刚才说的谎话，是为了保护她，对吗？"
王师傅点点头："她出事那天，我在楼上值班。我听到动静跑下去，看见她站在围墙上。我想救她，可是……来不及了。"
"后来呢？"
"后来我就偷偷把咪咪收养了，怕它一个人在外面受苦。我知道它总是跟着小雨，所以想让它陪着我，就像陪着她一样。"
戴静听着他的话，眼眶有点湿润。
果宁抱着空空的怀抱，低声说："咪咪回家了。"
玳瑁猫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王师傅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刘向上叫住他，"刚才你来的时候，说这是李叔安排的，是真的吗？"
王师傅点点头："是的。他知道我要来，特意叮嘱我说，让咪咪回家之前，一定要来看看你们。"
刘向上和戴静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王师傅走了，门轻轻关上。
果宁坐在沙发上，抱着图画本，眼神有点空。
"爸爸，"他轻声说，"咪咪不在画里了。"
刘向上低头一看，果然，画中的玳瑁猫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戴静坐到儿子身边，轻轻摸着他的头："你知道吗？有时候告别不是为了难过，而是为了让彼此都好起来。"
果宁点点头："我知道。"
风从窗外吹进来，玄关处的红头绳晃了一下，落在地上。
刘向上看着那一截红头绳，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李叔临走前还给我们发了条消息。"
他掏出手机，翻出那条信息。
"咪咪今天也会陪着你。"
发送时间：05:47。
而现在，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刘向上盯着手机屏幕，那条信息像根刺扎在心里。戴静忽然站起来："我去煮点姜茶。"
锅铲碰在锅底发出清脆的响声。果宁抱着图画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白的纸页。玄关的红头绳还在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碰了它一下。
"叮——"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物业群的消息。戴静站在灶台前，背对着他们："李叔的遗体告别仪式定在明天上午九点。"
果宁突然把图画本合上："爸爸，我想画新的画。"
刘向上还没回答，门铃又响了。这次他们都没动。玳瑁猫已经不在了，玄关显得格外空旷。
"我去开门。"刘向上站起来。
门外站着个穿灰色制服的男人。他手里抱着一个牛皮纸包裹："这是李叔寄存的快递，今天早上刚到。"
刘向上接过包裹，感觉比想象中重。纸包一角沾着暗色痕迹，像是干涸的液体。男人转身离开时，果宁忽然站起来："那个快递上有咪咪的味道。"
"什么？"戴静手里的水杯晃了一下。
"咪咪刚才蹭过的地方。"果宁指着纸包底部，"那里有咪咪的味道。"
刘向上低头看，果然发现几根细小的猫毛粘在封口处。戴静走过来："要不要打开看看？"
纸包撕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霉味飘出来。里面是个老旧的铁盒，盖子上贴着褪色的标签：给小宁的礼物。
果宁伸手摸了摸铁盒："这不是给我的。"
"为什么？"刘向上问。
"因为咪咪说，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给另一个小朋友的。"
戴静的手指停在铁盒边缘。果宁突然跑进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是王师傅留下的半截红头绳。
"刚才掉在地上的。"他说。
红头绳放在铁盒旁边，颜色出奇地相似。刘向上注意到铁盒侧面有个小孔，像是被什么尖锐物捅过。
"小雨是不是说过，她要完成心愿？"果宁抬头看着父母，"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吗？"
戴静蹲下来抱住儿子："实现了。"
"可是咪咪说，还有件事没做完。"果宁的声音很轻，"就是这个盒子里的事。"
铁盒在茶几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戴静终于掀开了盒盖。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混着某种熟悉的甜腻。盒子里躺着一本相册，封面已经泛黄卷边。
翻开第一页，照片上是栋老式居民楼。戴静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这是我们住过的房子。"
"什么时候的事？"刘向上问。
"结婚前。"她继续翻动，"就是小雨……"
话没说完，果宁突然指着某张照片："这个窗户后面，是不是小雨的家？"
照片上的某个阳台栏杆上，系着一条蓝丝带。
和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个小女孩牵着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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