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上僵在卧室门口，手还扶着门框。那道白影躺在床上，红头绳缠着手腕一圈又一圈。咪咪蜷缩在枕边，尾巴轻轻摆动。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小雨......"他低声叫了一声，声音发涩。
床上的人没动。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是真的睡着了。可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梦境。这里不是李叔家，是他童年住过的地方。墙上那幅全家福还在动，照片里的小女孩冲他笑。
咪咪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爪子轻轻点了点相框。刘向上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近。床头柜上摆着一杯凉透的水，杯壁上凝结着水珠。他伸手摸了摸杯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白影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红头绳从被子里滑出来一段，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刘向上盯着那根红头绳，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口袋里那根，明明还没拿出来。
他下意识地摸向裤兜。指尖触到冰冷的红头绳，和记忆中的温度完全不同。那时候，小雨总是把红头绳系得很松，跑起来的时候会随风飘动。她喜欢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咪咪，让红头绳和猫咪的尾巴尖一起晃。
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轻叹。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呼气。刘向上猛地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摆动，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咪咪跳下床头柜，爪子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它走到门边，用爪子轻轻拍打门框。像是在催他离开。
刘向上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床上的人影，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小雨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她就在这里，可他又不敢靠近。
咪咪见他不动，转过身，轻轻叫了一声。这次的声音特别清晰，不像是从猫嘴里发出来的，倒像是小雨小时候说话的声音。
刘向上浑身一震。他低头看着咪咪，发现猫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那眼神，竟像是在求他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喃喃自语。
咪咪没有回答，只是用爪子指了指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小女孩还在笑，可笑容似乎变得有些诡异。刘向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笑容像是凝固在脸上，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悲伤。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那个铁盒。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盒盖半开着。从里面飘出一张泛黄的纸片。
刘向上弯腰捡起来，发现是张儿童画。画面里，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一只玳瑁猫。猫咪尾巴尖上的白毛画得格外清晰。画纸背面写着一行字："你终于来了。"
他的手开始发抖。这分明是他小时候的笔迹。可他不记得画过这张画。更奇怪的是，画里的小女孩，分明就是小雨。
咪咪突然跳上床，用爪子按住画纸。它的眼神变得异常认真，像是在警告他什么。
刘向上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很轻，但确确实实是脚步声。从客厅往这边来了。
他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卧室门口。门把手缓缓转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刘向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咪咪也竖起了耳朵，尾巴绷得笔直。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伸了进来，腕上缠着红头绳。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然后轻轻推开门。
刘向上瞪大了眼睛。进来的是个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穿着蓝色的背带裤，脚上是一双旧布鞋。
"小宁？"他脱口而出。
小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小时候的自己。
刘向上感觉脑子嗡的一声。他看着那个小男孩，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小男孩手里抱着咪咪，和画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你终于来了。"小男孩开口说话，声音和他一模一样，"我等你好久了。"
刘向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那个小男孩，又看了看床上的白影。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而是记忆与幻境交织的空间。
咪咪轻轻叫了一声，用爪子点了点铁盒。刘向上低头看去，发现盒子里多了一样东西——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封皮已经泛黄。
他伸手拿起来，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今天，小雨送给我一只玳瑁猫。它尾巴尖上有一撮白毛，特别漂亮。小雨说，咪咪会一直陪着我。可是......
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他想起那天的事。小雨把咪咪送给他，说要搬走了。他哭得很伤心，小雨安慰他说咪咪会一直陪着自己。可后来，咪咪真的不见了。
他继续翻页，每一页都记录着和咪咪在一起的日子。直到最后一页：
"小雨走了。她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临走前，她告诉我咪咪有个秘密。如果有一天我看见咪咪，一定要告诉它，我一直在等。"
泪水滴在纸上，晕开了字迹。刘向上紧紧攥住笔记本，感觉心口一阵绞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咪咪一直跟着自己。
咪咪轻轻蹭了蹭他的手，然后跳下了床。它走到小男孩身边，用爪子指了指卧室角落。那里放着一个小木箱，箱盖半开着。
刘向上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木箱里放着一些旧玩具，最上面是一只塑料青蛙。他认得这个玩具，是小时候最喜欢的。
咪咪用爪子拨开玩具，露出底下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小雨和小男孩并肩站着，怀里抱着咪咪。两人的笑容都很灿烂。
刘向上拿起照片，手指微微发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咪咪会找到自己。因为它知道，自己一直想念小雨。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敲门。咪咪立刻竖起耳朵，小男孩也紧张地抱紧了它。
刘向上刚要开口，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墙壁上的照片开始剥落，地板出现裂痕。他慌忙扶住墙壁，看着那个小男孩和他的咪咪慢慢变得透明。
"别走！"他喊了一声。
小男孩回过头，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一直等着咪咪。"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像雾气一样消散了。咪咪也没有了踪影。房间里只剩下刘向上一个人，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照片。
震动越来越剧烈。天花板开始掉落碎块，墙角的木箱轰然倒塌。刘向上踉跄着往后退，直到撞到卧室门。
他转身就要往外跑，却发现门变成了一面墙。墙上挂着那幅全家福，照片里的小女孩正对着他笑。
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拼命拍打墙壁，却没有任何回应。就在这时，墙上的照片突然裂开一道缝。咪咪从缝里探出头来，轻轻叫了一声。
刘向上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抓。手指刚碰到照片边缘，整个墙面就化作虚无。他整个人向前跌去——
"啊！"
刘向上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边是李叔家的卧室门。咪咪蹲在一旁，正用爪子轻轻拍他的脸。
他坐起身，心跳如擂鼓。刚才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可他手心里还攥着那张照片，照片背面写着："小雨和咪咪，2005年夏天。"
咪咪轻轻蹭了蹭他的手，然后跳下地面，往阳台方向走去。刘向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咪咪走出房间。
他们穿过阳台，回到卧室。咪咪跳上窗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竟像是在等他。
刘向上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咪咪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刘向上看着它离去的方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他知道，从今天开始，咪咪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像它曾经陪伴小雨一样。
他转身回到屋内，关上窗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果宁发来的消息："爸爸，咪咪回来了。"
刘向上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口袋里那根红头绳，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在幻境中，他明明把红头绳放回去了。可现在，那根红头绳还留在他口袋里。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刘向上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微微发紧。果宁说咪咪回来了——可此刻咪咪明明就在他身边，蹲在窗台上，尾巴轻轻摆动。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猫，轻声问："你不是回去了吗？"
咪咪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情绪。刘向上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摸了摸口袋。红头绳还在，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
他转身走向客厅，脚步有些急。阳台门还开着，夜风吹进来，带起窗帘的一角。他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果宁说你回去了……"他低声说着，声音有点发颤，"可你现在在这儿。那刚才……到底是谁？"
咪咪轻轻叫了一声，跳下窗台，往卧室走去。它走到床边，用爪子拍了拍枕头。刘向上跟过去，发现枕头上多了一道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丝凉意。那痕迹蜿蜒着延伸到床尾，消失在地板上。咪咪沿着那道痕迹走，停在了卧室门口。
刘向上站在原地，感觉背后一阵发凉。他想起刚才梦里的场景，小宁和咪咪，还有那张照片。一切都太真实了，不像普通的梦。
"你还想带我去哪儿？"他试探性地问。
咪咪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爪子轻轻推了推门。刘向上犹豫了一下，伸手拉开门。门外一片漆黑，走廊灯不知什么时候熄了。
咪咪率先走了出去，步伐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刘向上跟在后面，脚步放得很慢。他们穿过客厅，来到阳台门口。
咪咪停下，用爪子指了指外面。刘向上探头看去，楼下是一片寂静的小区，路灯昏黄，照着空荡荡的街道。
他刚想开口，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声猫叫。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咪咪立刻竖起耳朵，尾巴绷直。
刘向上皱起眉头："你在等谁？"
咪咪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楼下。刘向上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发现楼下的树影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他眯起眼睛，努力辨认。那是个小小的身影，玳瑁色的毛，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咪咪忽然发出一声低叫，像是在回应什么。
刘向上心头一震："那是……另一个你？"
咪咪轻轻点头，然后纵身一跃，从阳台跳了下去。刘向上连忙冲到栏杆边，看见它落地后径直朝那个身影跑去。
两个猫影在树下相遇。月光下，它们对视了几秒，然后一起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刘向上站在阳台上，心跳如鼓。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上去，也不知道追上去会看到什么。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
还是果宁的消息："爸爸，咪咪刚才出去了，我拦不住它。它好像有什么事要做。"
刘向上攥紧手机，望着漆黑的夜空。他终于明白，咪咪一直有事要做——它还没完成当年的约定。
他转身回到屋内，抓起外套往外走。楼下的树影已经空了，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猫毛味道。他深吸一口气，循着那个方向走去。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一点点凉意。刘向上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脚步坚定。他知道，今晚的事还没结束。咪咪在等他，就像小雨曾经等过它一样。
前面的路口，一道玳瑁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刘向上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手机再次震动。他没去看，只是继续往前走。远处的路灯下，两只猫静静地蹲在那里，等着他。
他走近时，咪咪轻轻叫了一声。另一只猫也发出同样的声音。两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刘向上蹲下身，伸出手。咪咪蹭了蹭他的掌心，然后用爪子指了指旁边的小巷。
他知道，那里藏着答案。一个关于小雨、咪咪，还有他自己的答案。
他站起身，走进巷口。夜色吞没了身影，只剩下两只猫默默地守在巷口，像在等待什么。
手机还在震动。果宁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但他已经顾不上看了。
巷子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猫叫，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刘向上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黑暗中，一双熟悉的眼睛缓缓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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