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尘述初四毕业了,九年的义务教育,中考结束。
他以最优异的成绩冠冕状元,已经达到了所有高中的录取资格线。
但尘述的父母怎会允许他继续上学呢?他们让尘述出门打工照顾妹妹,让他挣钱养活家里。
为此,尘述无数次想逃,想要上学,但他没有资格提,因为他没有钱,奖学金从来不会属于他,竞赛资格也不属于他。
这使他没有机会在社会上积攒一定人气,或者让他有一定知名度,好让其他学校因为他的优异成绩而录取他。
那时的尘述14岁。
被理应最爱他的人一遍又一遍的暴打,数不清的疼痛,无尽的折磨,只能让他妥协,不再上学。
尘述的父母带着妹妹在那个暑假出去“旅游”了,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断水断电也没有钱,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甚至带走了家里大部分能用的东西。
尘述父母的罪行很快就在地方警局里挂上了通缉榜。
那年的暑假,他被警察铐上了...
在最炎热的时候,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踩上去像是要粘住鞋底。
蝉鸣声嘶力竭的撕扯着闷热的午后,门铃响起时,尘述还以为是邻居。
透过猫眼——
却看见两枚银色的警徽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尘述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你是尘述?你父母呢?”
门开的那一瞬间,个子较高的那个警察已经跨了进来,他的制服肩线笔直的像是钢板硬撑出来的。
另一个警察径直走向卧室,等尘述反应过来时,手腕已经被冰凉的钢圈锁住了——是手铐。
警车里的空调开的太冷,尘述蜷缩在后坐,这种低温是他从来没在盛夏体会过的。
“知道为什么要找你吗?”警局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那个女警官亮了自己的警官证——金权爱
她把一叠照片轻甩在金属桌面上,尘述的手铐被换成了约束带,绑在椅子扶手上,手腕内侧还留着两道手铐铐过的红痕。
照片上是尘述的父母,是父亲在赌场的照片,以及母亲在做毒品交易时的照片。
“通缉令是昨天晚上才发的,人跑的也够快的。”说话的是来抓他的那个高个子警察,他将电脑屏幕转向尘述。
“尘邱覃,乔舒”
金权爱用圆珠笔敲着照片,那电子钟还在跳:“最后一次见他们是在什么时候?”
“三天前...”尘述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金权爱看着相当年轻,但对于案件却是异常灵敏,仿佛拥有几十年的判断经验“你有个妹妹?”
“是...尘嫣”
这些警察一遍一遍询问他,渴望从尘述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可惜...尘述只知道他的家人们出去旅游了,但实际上是带着他的妹妹逃跑了。
警察告诉尘述真相的时候,尘述无比希望,他们可以死在路上,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产生这么恶毒的想法。
希望他们可以死在路上,被撞死也好,被枪杀也好,只要是死都可以。
凭什么他们可以快乐的活着,而他要承受这些,凭什么自己这么努力,却还活的这么狼狈,明明很有天赋,为什么不可以上学?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尘邱覃,乔舒和尘嫣果真出了意外。
但,结局如何,尘述并不知情,警察隐瞒了这些。
本来警察是想找个好心人家直接收养的,但是尘述拒绝了,因为他怕麻烦。
他这个人已经很烂很烂了,从外表到内心,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于是
金权爱给尘述找了个口碑不错的福利院...
江言贺比尘述大两岁,生活在一个被阳光和爱意浸透的琥珀里,父母非常恩爱,也很宠爱他。
江言贺作为名门世家——江家,江霆唯一的孩子,是独生子,江言贺的童年是美好的。
但一切都终止在他母亲生病死去的那一天——江言贺的父亲像是变了个人,开始变得冷淡,对待自己的儿子也是不闻不问。
江霆真正成为了那个冷漠疏离,行色匆匆的影子。
好在江言贺是非常自律的,没有因此颓废。
作为名门世家唯一的继承人,他的修养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
江母的咳嗽起初只是轻微的,像秋叶飘落的声音...
变故始于某个寻常的下午,江言贺的母亲在插花时突然打碎了白瓷花瓶,白色的玫瑰花散落一地。
从那天以后,她的身上开始出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花瓶渐渐落满灰尘。
直到消毒水的味道压过了家中玫瑰的芬芳,父亲的书房彻夜亮着灯。
“妈妈没事,言贺不怕不怕。”
江母摸着江言贺的头安慰着,但床头柜里的药瓶越来越多。
江霆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西装上开始带着威士忌的味道
直到某个雨夜——江言贺偷听到家庭医生对父亲说“夫人病......晚期...剩下两个月.....江总...”
江母走的那天,江言贺蹲在枯萎的玫瑰丛边,怀中是那只白猫,无神的眼睛愣愣地盯着救护车无声的驶离别墅。
葬礼上,江言贺的父亲全程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机械地接待宾客,语气平静的像是在主持年度财务分析会,沉默着处理一切事务,滴水不漏。
江言贺注意到,父亲在无人的角落手指用力抠进掌心,留下发紫的月牙印
江霆会在深夜,妻子的梳妆台前拿起她用过的梳子,上面还缠绕着几根乌黑的长发,久久不动,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佝偻
葬礼后的第一个清晨,江言贺习惯性望向餐厅,没有紫色睡裙的身影,是父亲独自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摆着冷掉的咖啡和财务报表。
江霆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即使回来也只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仿佛那扇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整个世界。
餐桌上也只剩下江言贺和沉默的保姆,长长的餐桌,空旷的令人心慌,偶尔的交谈也仅限于最必要的学业,询问语气冰冷的像在审阅一份财务报表。
江宅依旧豪华,却失去了灵魂,巨大空旷的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凄凉的寒意,江言贺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者,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旧物...
那天晚上,江言贺砸碎了花房最后一块完好的玻璃。
碎碴划破手腕时,他竟感到一丝快意。
父亲凌晨回来发现后,冲江言贺发了火:“江言贺!要死也别死在家里!”
但当他看清儿子手腕上的伤痕时,突然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跌坐在沙发上,颤抖着手为江言贺上了药。
后来,也许是江言贺出了幻觉,竟在父亲身上闻到了母亲常用的那款香水——白玫瑰x
江母走后
唯有那只白猫,成了这冰封世界唯一残存的暖意
常常蜷缩在江言贺脚边,或是跳到他的书桌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手臂,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当江言贺在深夜被失去母亲的痛苦与悲伤淹没,无声流泪时,白猫会去舔他脸上的泪水,湿漉漉的鼻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蓝色的眼睛专注的看着他。
然而,白猫的存在却成了父亲眼中一根无形的刺。
江霆开始无法忍受这只白猫,雪白的毛发飘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粘在他深色的西装裤脚上,都会引来他的烦躁蹙眉和冷声呵斥:“把它弄走!”
母亲常坐的丝绒沙发,如今被父亲视作禁区。
白猫只是习惯性的想要靠近江霆,蹭蹭他的裤脚,却被他带着一种近乎厌恶的力道,用脚尖轻轻拨开:“走开”
“喵...”
江霆是在白猫无意中打碎了一个花瓶后爆发
那是江母生前最喜欢的花瓶,插着她最爱的白玫瑰。
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江霆闻声从书房冲出来,看到一地狼藉和惊慌失措的白猫,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爆发:“我是不是说了,把它给我赶出去?!”
江霆的声音低沉的可怕,带着一丝从未听过的暴戾:“我早就说过!谁都不准碰她的东西!”
也许...江霆不是不爱了,而是将所有的爱都跟着葬在了那块白玉石墓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