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襄虎视大江横，帐下争锋裂帛声。
不是高凉烽火起，焉知天意阻刘郎？
先是杨世文听陆观“联王”之言，深以为理
乃命黄舒携重礼至南阳府拜谒王若溪。
府堂之上，王若溪端坐主位，一袭常服，神色恬淡。左下首牛治垂目似寐，右下首吴涛目光炯然。黄舒行礼如仪，呈上礼单并杨世文亲笔书信，言辞恳切，备述两家通好、共谋发展之意。
王若溪览信毕，递与牛治，含笑对黄舒道：“杨将军破徐州，拒江东，威震中原。妾身僻处南阳，素来钦仰。今遣先生来，欲结盟好，实乃南阳之幸。只是……”她语锋微转，似有沉吟，“结盟非同儿戏，关乎两家万千将士性命、百里疆土安危。这同盟既立，遇事当由谁主裁，兵锋所指，又当以谁为尊？若号令不一，徒有盟约，反生掣肘，不如不盟。”
吴涛随即接口：“黄先生明鉴。非是我等多疑，实乃前车之鉴。昔年诸侯讨董，亦曾会盟，然终因各怀异志，号令不行，以致功败垂成。殷鉴不远，敢问杨将军于此‘盟主’之位，可有计较？”
黄舒从容不迫，拱手笑道：“吴先生所虑极是，盟约之要，首在同心，次在共利。若斤斤于名位高下，则盟约未成，嫌隙已生，非智者所为也。”
他略顿，见王若溪等人静听，便续道：“依外臣愚见，何须虚设‘盟主’之名，徒惹纷争？我家主公与王将军，皆当世英杰，各擅胜场。杨氏据徐、扬之冲，带甲数万，可为王将军北蔽袁氏，西屏刘崇；南阳府坐拥沃野，谋臣如雨，良将如云，更能共御何氏舟师。此乃天然唇齿，势之使然。”
他声音渐沉，语意愈发恳切：“故，这盟约，不若定为‘守望相助，各取其便’八字。平日各治其境，各展其才。若两家同利，共图一地，则事前共议，划明疆界，约定进退。如此，既能合力御敌，又可各全其志，岂不胜过空争名号？”
吴涛欲再言，牛治却忽轻咳一声，缓缓道：“黄先生之议，倒也新颖。然则，若两家利益相左，又当如何？”
黄舒似早有所备，应声答道：“牛先生问及根本。然舒来时，吾主二爷曾言：‘王将军非短视之辈，杨氏亦无吞友之心。’两家之利，长远观之，实为一体。杨氏志在中原，王将军意在南土，短期之内何来根本之悖？纵有小隙，以王将军与吾主之明，兼两位先生之智，遣一使，通一信，何事不可商，何疑不可解？盟约所重，在信义，在诚意，岂因可能小隙，而废当下共利之大局？”
王若溪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她与牛治交换了一个眼神，已知彼此心意。吴涛亦微微颔首，不再追问。
“黄先生妙论，令人茅塞顿开。”王若溪展颜一笑，如春风化雨，“既如此，便请先生回复杨将军，这‘守望相助，各取其便’之盟，我南阳府，应下了。具体细则，可再遣使详商。”
黄舒心中巨石落地，深深一揖：“王将军雅量，外臣敬佩！吾主闻之，必深感欣慰，杨氏与南阳，永为唇齿！”
又说荆州襄阳城内，刘崇得探马急报："江东何锦虹举兵攻合肥，鏖战两月，损兵折将，终因粮尽退兵！"刘崇掷报于案，霍然起身，眼中精芒爆射，如饿虎见血。他大步踏至江淮坤舆图前，五指如钩，重重扣在江东建业之地！
"天赐良机！"刘崇声震梁尘，"何锦虹新败，江东震动，水陆精锐尽丧于合肥城下！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肃立诸将谋臣，"孤欲亲提大军，顺江东下，一举荡平建业，尽收江东六郡！"
一、主战之谋：陈良献"鲸吞三策"
谋士陈良应声出列，其人身形瘦削，目光锐利如鹰。他直趋图前，手指如剑，划破长空：
"主公明鉴！此乃鲸吞江东，奠定王业之机！请听良三策——"
其一：夺柴桑，扼咽喉！
"柴桑乃江东西大门，控鄱阳湖入江之口！今何锦虹主力新挫，柴桑守备必虚。可遣大将马德，率精锐水师两万、楼船三百艘，自古夏口顺流东出，三日可抵柴桑城下！水陆夹攻，必克此城！占柴桑，则锁大江上游，断建业羽翼，何氏水师如蛟龙断角！"
其二：下豫章，断粮仓！
"豫章郡，鄱阳湖西岸膏腴之地，江东粮秣之基！请主公亲统大军五万，沿长江东下，经夏口，过柴桑，直扑豫章！此地守军不足万，城防空虚。若得豫章，则断江东粮源，何锦虹百万之众皆为饿殍！"
其三：锁彭蠡，困蛟龙！
"待柴桑、豫章入手，令马德水师自湖入江，控湖口入江水道再以偏师抢占丹阳、牛渚诸津，铁索横江！如此，江东水师残部困死巢湖、大江之间，如瓮中之鳖，可传檄而定！"
陈良眼中燃着野望之火继续说道："三策若成，则荆扬一体！主公据长江天堑，拥战舰千艘，带甲百万！届时西取巴蜀，北上中原，天下谁可敌？此乃高祖据关中而吞六合之势也！"
二、慎战之谋：郭则陈"腹背三危"
谋士郭则听得陈良三策，缓步出列，声如沉钟： "陈公之策虽壮，然未虑三面刀斧悬顶！请主公细思——"
其一：南阳毒蛇，窥我北门！
"南阳王若溪，此女狡如狐，狠似蝎！博望、新野皆有重兵，兵锋已抵汉水之阳！其大将祁霸更拥精兵数万，虎视襄阳！若主公大军东征，襄阳空虚，王若溪必遣祁霸渡汉水，直捣我腹心！襄阳若失，则江陵不保，荆襄九郡崩于一旦！此危如累卵！"
其二：豫州饿狼，伺机扑噬！
"豫州牧丁奋，拥铁骑三万，向以剽悍著称！其据汝南，控武胜三关，距襄阳不过三百里！昔因杨世武势大，方敛爪牙。今若闻主公远征，必趁虚南下，破枣阳，掠襄北！届时南阳军攻于南，豫州军击于北，襄阳双门洞开，纵有十城亦难守！此乃二危！"
其三：高凉野火，燎原在即！
"高凉俚帅盘峒，桀骜不驯！前岁归附，实迫于兵威。今闻江东战事，其必煽动九洞十八寨复叛！俚人聚散如风，惯钻山壑。若其焚苍梧粮道，则我大军后路断绝，前线将士无粟可食！待其裹挟百越之众，直扑零陵、桂阳，则荆南半壁尽陷烽烟！此三危悬颅，焉能东顾？"
郭则伏地顿首："当务之急，乃固本培元！请主公：
- 遣良将镇襄阳，深沟高垒，备王、丁之患；
- 亲提精锐南下，犁庭扫穴，平高凉之乱！
待内患尽除，荆南稳固，再观江东鹬蚌，徐图渔利，方为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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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崇立于图前，面色阴晴变幻。陈良描绘的"跨荆扬，图巴蜀"王业，如烈火烹油，灼烧其雄心；郭则剖析的"三危裂土"险境，又如冰水灌顶，寒彻骨髓！
"陈卿之言，壮哉！取江东，则霸业可期..."
"郭卿之虑，深矣！失荆襄，则万劫不复..."
正自踌躇难决，忽见一骑背插赤翎，直闯殿门！使者滚鞍落马，呈上染血帛书："报！高凉俚帅盘峒，聚众反叛，号称五万！焚苍梧粮道，已陷富川，杀太守陈纪！"
"轰隆！" 仿佛惊雷炸响！刘崇一把抓过帛书，目眦欲裂——
但见血书赫然："盘峒焚粮十五万石，苍梧守军覆没！俚人掠粮仓，零陵危殆！"
郭则疾呼："主公！野火已燃后庭，若再东顾，则高凉火势焚天，荆南尽失矣！"
陈良亦顿足："天不助我！奈何！"
刘崇仰天长啸，声震屋瓦："盘峒狗贼！安敢如此！" 他猛挥袍袖：
"传令——
1. 马德：水师严守夏口、巴丘，巡弋大江，震慑江东！
2. 张睿领步骑三万，进驻襄阳北郊，深垒巨堑，死守汉水！ 成鄂领步骑两万，遏制南阳王若溪
3. 孤亲统中军：率虎贲五万，即日南下！
他手指狠狠戳向地图上高凉之地，声如寒铁： "孤要踏平九洞十八寨，枭盘峒之首悬于苍梧城！待荆南砥定，再与何锦虹决死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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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高凉郁水之畔。
俚人依险筑寨于云雾山，竹木城垣蜿蜒如蛇。盘峒赤膊纹身，持铜钺啸叫："刘崇老儿！山壑即吾城，瘴疠即吾兵！看汝能奈我何！"
"蚍蜉撼树！" 但见刘崇令旗挥下——
火牛冲阵： 数百健牛角缚利刃，尾燃火油，狂嘶冲入俚寨竹门！火借风势，瞬间焚塌前寨！
劲弩覆顶：荆州弩手据高地，九石连弩轮番齐射！毒矢如蝗，洞穿藤牌，俚人如割麦般倒地！
重甲凿击：大将陈武率铁甲锐士，持巨斧重椎，如墙而进！所过之处竹栅崩摧，俚兵骨裂！
盘峒退守主峒"天鹰岩"，滚木礌石如雨。刘崇亲擂战鼓，敢死士负土囊填壑，鏖战三日，岩破寨焚！
盘峒持钺顽抗。刘崇挽三石强弓，叫一声“中”，一箭贯其咽喉！余众胆裂，伏地请降。刘崇令："首恶必诛！胁从尽徙荆北垦荒！九洞十八寨，分置汉官！敢复叛者——" 剑锋划过，蛮酋头颅滚落江涛。 便是此等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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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舟师溯湘水过灵渠，入漓水归荆
刘崇独立楼船，回望烟瘴未散的岭南，复眺东方大江。
陈良低语："高凉虽平，然江东...何锦虹已喘息数月矣。"
刘崇默然："时也！命也！然——"
"待秋粮入仓，荆南归心，孤之艨艟，必再锁大江！何锦虹、王若溪...且看谁笑到最后！"
江风猎猎，吹动"刘"字大纛。一场因烽火偏移的征伐暂歇，然九州鼎沸，暗流汹涌更胜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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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荆襄霸业几浮沉，高凉烽烟转舵频。
养得猛虎磨利爪，再向大江索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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