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像一本被春风悄然翻开的书，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日渐温暖的阳光。高一（五）班的教室里，似乎也萌动着新的生机。
班主任宣布了新一轮的座位调整，当新的座位表贴在公告栏时，左航的心跳悄然漏了一拍——他被安排在了贝语的斜后方。
这个位置，比他之前靠窗的角落，离她更近了一些。近到能清晰地看到她马尾辫随着转头动作划出的弧度，能偶尔听清她和同桌压低声音讨论的趣事，甚至能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像是柠檬混着阳光的清新味道。
午休时分，贝语正对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皱眉头，草稿纸上涂涂画画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头绪。
她习惯性地想转身问左航，一回头，才发现他就在自己侧后方，正低头安静地看着书，额前细碎的黑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神情。
贝语左航
她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求助的意味
贝语这道题……你能帮我看看吗？卡了好久了。
左航闻声抬起头，对上她略带苦恼的眼神。他放下书，接过她递来的练习册，目光快速扫过题目。
左航这里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轻轻点了一下
左航辅助线应该连接这两个顶点。然后，利用这个等腰三角形的性质……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笔尖在纸上画出清晰的线条。贝语凑近了些，跟着他的思路，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贝语哦！我明白了！原来关键在这里！
她恍然大悟，脸上绽开轻松的笑容
贝语谢谢你左航！你讲得真清楚！
左航被她灿烂的笑容晃了一下眼，迅速低下头，耳根微热，低声道
左航不客气。
这时，朱志鑫拿着篮球从外面回来，额头上还带着运动后的薄汗。
他看到贝语和左航凑在一起讨论题目，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胳膊搭在左航的课桌上。
朱志鑫哟，左老师又开始一对一辅导了？贝语，你这VIP待遇可以啊！
贝语白了他一眼
贝语羡慕啊？有本事你也来给我讲讲？
朱志鑫立刻举手投降
朱志鑫别，数学这玩意儿跟我相克。还是左航靠谱。
时间还在流逝，课堂、作业、课间十分钟的闲聊，构成了校园生活稳定的三重奏。
左航依旧安静地坐在贝语斜后方，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只是这道影子内部，正经历着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波动。
那份因位置拉近而产生的隐秘欢喜，渐渐被一种新的、更复杂的情绪覆盖——一种小心翼翼的审视。他开始更仔细地观察朱志鑫与贝语之间的互动。
他看见朱志鑫依旧会毫不客气地拿走贝语桌上的零食，贝语则会笑着捶打他的手臂抗议；
看见他们在讨论班级活动时，那种无需多言就能迅速达成一致的默契；
看见体育课上，朱志鑫打完篮球，会自然地走向场边，接过贝语笑着递上的矿泉水，仰头畅饮。
这些画面，在过去，左航或许只会将其归类为“他们关系很好”的证据。
但现在，它们像一颗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每一颗都漾开一圈名为“可能性”的涟漪。
朱志鑫知道了吗？他看出来了多少？他那句“贝语可说了要来加油的”和“左老师又开始一对一辅导了”，究竟是兄弟间无心的调侃，还是某种心照不宣的试探？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窗外天色有些阴沉。左航正对着一道物理题凝神思考，感觉旁边的座位有人坐下。
是朱志鑫，他从篮球场回来，身上还带着汗水和室外微凉空气混合的气息。
朱志鑫喂，左航。
朱志鑫用笔帽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左航心里“咯噔”一下，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无波
左航嗯？
朱志鑫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自己空白的练习册上，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语气是罕见的、带着点犹豫的随意
朱志鑫那什么……你觉得贝语怎么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左航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自习课上被放大了无数倍，撞击着耳膜。
就在左航的大脑因过度紧张而几乎空白，准备用最笨拙的方式否认或逃避时，朱志鑫却像是没指望他回答，又或许是自己也觉得这问题有些突兀，紧接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几分调侃，却又似乎掺杂了点别的什么
朱志鑫我是说，她这人有时候挺傻的吧？大大咧咧的，一根筋，想去哪儿就非得去，看本旅行笔记就能兴奋半天，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的话像是在数落，但左航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语气底下，一种连朱志鑫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纵容的温和。
左航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闷涩。
左航…她很好。
是的，她很好。她的活泼，她的执着，她看世界时眼里永远不灭的光，她所有的“傻气”和“一根筋”，在他眼里，都构成了那个独一无二、闪闪发光的贝语。
这是他心底最真实，也最不敢宣之于口的评价。
朱志鑫似乎愣了一下，转头看了左航一眼。
左航没有迎上他的目光，依旧低着头，只能看到对方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朱志鑫……是啊。
朱志鑫最终也只是应了这么一声，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他没有再说什么，重新拿起笔，对着练习册发起呆来。
自习课结束的铃声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沉默。朱志鑫像是瞬间恢复了活力，猛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用力拍了下左航的后背
朱志鑫走了走了！饿死了！贝语！快点，食堂抢饭去！
贝语从前排回过头，抱怨着
贝语催什么催！朱志鑫你就知道吃！
左航看着他们像往常一样拌着嘴，一前一后走出教室，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意味深长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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