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林栖白浑身倦意地倒在沙发上，目光不经意扫过桌上的水杯，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却在触碰的瞬间，五指毫无阻力地穿透杯身。
她蹙起眉，不甘心地再次尝试，依然是一片虚无。
那句“没时间了”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最近折磨得让人心慌，也如此刺耳。
她起身上楼，推开诊室的百叶门，走到书桌前，视线落在日历上密密麻麻的圈画之间，日子被一个个划去，时间毫不留情地流逝，残忍的提醒她，所剩无几的时间。
林栖白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怎么这么快啊……”
午后的时光静静流淌，指针不知道是第几次不紧不慢地移向约定的三点，时隔那么多天，顾时砚却比以往来得更早，如果是十二点，他便会从家里带来顾母做的餐盒，如果是一点，那么他就会躺在天台的躺椅上小酣一会。
这次也是，不过两点半，身影便已出现在庭院中，他昂首看着紧闭的窗帘，没有上楼，只是安静地半倚在那张熟悉的摇篮椅上，仿佛与摇曳的树影融为一体，不愿打扰这份夏日的美好。
等到林栖白轻轻拉开二楼的窗帘，暖金色的阳光瞬间倾泻进来，也映亮了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唇角微扬，朝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清晨般的清亮
“顾先生！”
顾时砚闻声回头，目光相触的一刹，他起身迈步，踏着户外楼梯沉稳而上，这一次，他手中比往常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束精心编织、包装雅致的茉莉花。
推开门，林栖白的目光先落在那捧茉莉上，微微一怔。
“顾先生，这是……？”
顾时砚像是才反应过来，将花束递到她面前，声音有些吞吐
“林医生，这是送你的花……本想买真花的，可这个季节，还开不出来茉莉”
林栖白接过那簇针织茉莉，低头凝视许久，忽然笑出了声，她眼眶微红，轻轻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他：“谢谢你，我很喜欢”
顾时砚注视着她，语气小心：“林医生，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看了一眼她怀中的编织花，紧张地补充
“虽然这不是真花……但等到茉莉花开，我一定为你摘最好的一束，很快的。”
他停顿片刻，声音更轻：“虽然不知你是否放下了你的未婚夫，但我还是希望……”
“顾时砚，我答应你”
林栖白笑着打断他，刚才他那一通表白，像个生怕被拒绝、慌忙解释的小孩，无措却真诚。
但是她却感到很抱歉，这一场梦，终究有了尽头。
顾时砚，谢谢你，这一次又坚定地选择了我，在最后的时间里，她选择放过自己。
顾时砚怔了怔，随即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谢谢你愿意做我女朋友。”
林栖白轻轻推开他，唇角划过了一丝勉强的笑意：“好啦，花我收下啦，不过顾先生这编织手艺……是现学的吗？”
顾时砚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耳根微红。
林栖白点了点头，语气温柔：“很好看。”
她将茉莉轻轻放在桌上，转身从抽屉中取出一只金属圆盘。
她示意顾时砚在诊疗椅上微躺，语气柔和说着：
“那我们现在要开始‘梦境引导’了，你准备好了吗？”
顾时砚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无声地点了点头。
林栖白将圆盘悬垂在顾时砚眼前，声音如同低语般轻柔，带着引导性的魔力：
“今天，你来到了一座城市，那是一座蜿蜒流水的江南水乡，名为嘉州”
随着她的低语，顾时砚的意识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沉入意识。
林栖白在潜意识的幽径上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陪伴着他。
梦境徐徐展开：朴素的房屋，静谧的小院，枝繁叶茂的老树……最终，意念的手指在树下松软的泥土中，触碰到一个冰冷的，被深埋的罐子。
“你看到了什么？”林栖白的声音如同穿过薄雾传来。
“一个玻璃罐。”顾时砚的声音有些遥远。
“我们打开它，好吗？”她的引导带着安抚的力量。
“好。”
“罐子里有什么？”
“两封信……” 话音未落，顾时砚搁在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林栖白的手温暖地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一封有署名，一封……没有”他的声音里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好的，”林栖白的语气愈发温和，“那有署名的，是谁的呢？”
短暂的沉默，仿佛在积蓄勇气
“……是我的。”
“信上写了什么？”
顾时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唇瓣微启，几个字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艰难地挤出：“亲爱的栖栖……”
内容还没完全念出，顾时砚的头便传来一丝丝震痛
“嘶……”
潜意识里他丢下了那封信，双手抱头，眉头紧皱。
“快醒醒”
林栖白将他一点一点从意识里拉出。
顾时砚坐起身，拉了一下林栖白的衣角，轻声说道
“林医生，再试一次吧”
林栖白看着他的眼睛，许久，答应了下来
“那你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再一次尝试过后，天已经黑了，顾时砚醒来时汗水密布额头，和林栖白说完再见后便离开了，这一次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
一个人走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可是脑海里仍然是刚刚潜意识里那封信的内容，以及他那时的生活，他感受到以前的自己是那么快乐，还有那个叫“栖栖”的女生，字里行间都是“他很爱她”。
在那个他忘记了的时空里，他每天会为她准备惊喜，会在她难过的时候逗她开心，会为她出风头，会支持她的梦想，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想到这，顾时砚的步伐加快了许多，脑海深处的记忆在疯狂的敲击他的头颅，好痛……太痛了……
被迫停在原地，直到眼前视线模糊……身体也失去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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