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挟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气,穿过蜿蜒小径。曲锦瑟挽着竹篮,步伐轻快地往山下走。篮子里是新采的草药,几株罕见的紫云参静静躺在最上面,盖着一层湿润的青苔。
“爹娘见了这个,定要欢喜。”她低声自语,嘴角不自觉扬起。清晨出门时,娘还念叨着爹的老寒腿,这紫云参正好能用上。
日头西斜,给连绵的山峦镀上一层金边。远远地,能看见山脚下自家小屋的轮廓,一缕炊烟应当升起的地方,却只见天际一片澄澈的灰蓝。
曲锦瑟的心莫名一沉。
加快脚步,越近家门,那股不安越发明晰。太静了。平日这时辰,邻家炊烟袅袅,犬吠鸡鸣不断,今日却死寂得可怕。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焦糊味。
她跑了起来,竹篮磕在腿侧,草药颠簸出来也浑然不顾。
家,就在眼前。
却已不是家。
焦黑的断壁残垣狰狞地刺向天空,余烬未熄,冒着缕缕青烟。篱笆院墙倒塌在地,那扇她清晨亲手带上的木门,只剩半截焦炭,歪斜地挂着。
手中的竹篮“哐当”坠地,草药散落一地。
“爹?娘?”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人回应。只有风掠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她踉跄着冲过去,灼热的地面透过鞋底烫着脚心。她徒手在滚烫的灰烬里扒拉,指尖很快燎起水泡,却感觉不到疼。
“爹!娘!你们在哪儿?”
焦黑的木梁下,压着一角熟悉的粗布衣料,染着深褐色的、干涸的印记。旁边,是一只烧得变形的铜镯子——娘从不离身的那只。
曲锦瑟的呼吸骤然停止,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弯下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心脏。
是谁?
为什么?
巨大的悲恸还未来得及涌上,后颈骤然一痛。
视野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只嗅到一股甜腻得发慌的异香。
……
头痛欲裂。
意识在黑暗中浮沉,挣扎着想要清醒。浑身酸软无力,像是被抽走了筋骨。
曲锦瑟艰难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晃眼的红。头顶是绣着繁复鸳鸯戏水图样的帐幔,流苏轻垂。身下是极柔软的锦褥,触感光滑冰凉。
她猛地坐起,一阵眩晕袭来。
环顾四周,房间宽敞奢华,红烛高烧,喜字贴窗。她自己,竟穿着一身极其合体、绣工精湛的大红嫁衣,云鬓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沉甸甸的金冠。
洞房?
嫁衣?
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她。家呢?爹娘呢?那场大火……是梦吗?
不!指尖触碰到的华丽绸缎冰冷而真实,颈后的痛楚和记忆中那甜腻的香气更是提醒她,那场惨剧绝非梦境。
她牙关紧咬,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喊和悲泣。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迅速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视房间。门窗紧闭,外间似有细微的呼吸声,有人看守。
她不动声色地抬手,探入嫁衣内襟。细微的摸索后,指尖触碰到一小片冰凉的坚硬。
还在。
她那把用来刨挖草药、削切根茎的短刀,不过巴掌长,却极锋利,一直贴身藏着。绑架她的人显然没料到这身华美嫁衣之下,还藏着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