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好好待着。”他稍稍退开,指尖最后蹭过她的脸颊,留下冰凉的触感,语气重新变得慵懒而不容置疑,“别总想着逃。你的命,你的仇,你的真相……都系在我身上。”
“在我腻了之前,你哪儿也去不了。”
话音落下,他重新靠回软垫,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番挟带着威胁与暧昧的低语从未发生。只留下曲锦瑟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被他话语里蕴含的庞大信息量和绝对控制碾得喘不过气。
棋子?变数?腻了?
每一个词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恐惧。
马车终于在沉寂中驶回江府。
下车时,江宸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夫君的模样,甚至体贴地伸手扶她,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如同无声的警告。
回到那座华丽而压抑的院落,房门在身后合上,落锁声清脆。
曲锦瑟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袖中,那被撕碎的纸条仿佛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耳畔,他低沉危险的警告和那似有若无的触碰余温犹在。
她将脸埋入膝间,肩膀微微颤抖。
不是绝望,而是愤怒,是不甘,是某种被逼到极致后破土而出的狠厉。
他以为他能掌控一切?他以为她是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
良久,她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慌乱与脆弱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坚定。
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指尖拂过那根藏匿的金簪,又缓缓滑向今日戴的一支素银簪子,簪头是一朵小小的、花瓣锐利的梅花。
她用力一掰,簪身竟从中裂开,内里是空的——极细小的中空。
这是她这几日暗中观察,利用送来的首饰偷偷改造的。原本只是想藏些必要时能助她脱身的药粉,如今……
她将那些关于赤星兰的模糊记忆、沈清言的恐惧、太后的深意、江宸的警告……所有碎片化的信息,用眉笔尖沾了极少量的口脂,极其微小地、缩写在一小条薄如蝉翼的宣纸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卷起,塞入了那银簪的中空处,再将簪子恢复原状。
她不知道谁可信,谁不可信。但她必须留下点什么。留下她目前所知的一切。万一她遭遇不测,万一……这是唯一可能指向真相的微末线索。
做完这一切,她将银簪重新簪回发间,如同簪上了一枚沉默的、绝望的武器。
窗外,夜凉如水。
子时三刻早已过去,西南角门外的“故人”或陷阱,都已消散在夜色中。
这座府邸,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琥珀,而她,是被凝固其中,挣扎不得的虫豸。
但她不会停止挣扎。
江宸,你说我是你的棋子,是你的变数。
那你就好好看着。
看我这颗棋子,如何搅乱你的棋局。
看她这缕变数之光,如何烧穿你的黑暗。
翌日,天色未明,细雨敲窗,淅淅沥沥,将庭院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湿雾之中。
曲锦瑟一夜未眠,天微亮便起身,坐在窗边,看着雨丝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发间那根素银梅花簪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昨夜的决定和此刻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