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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芷挺直背脊，一步步走出水榭，脚下的木板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仿佛在为她混乱的心跳打着节拍。
李承泽的话如同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将那段她以为早已深埋的过往血淋淋地挖出，曝露在这权力的角斗场上。
就在她即将踏出水榭，步入阳光之下的前一刻。
李承泽“范小姐，请留步。”
李承泽慵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成功地让她脚步一顿。
范芷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微微侧身，露出一个完美的侧影，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问。
范芷“殿下还有何吩咐？”
李承泽踱步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那柄未曾展开的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仿佛刚刚想起什么似的表情。
李承泽“哦，倒也没什么要紧事。”
李承泽“只是忽然想起来，已派人去请令弟范闲前来一叙。”
李承泽“想必他快到了。”
范闲也要来？范芷心头一紧。
李承泽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水榭内侧一扇绘制着水墨山水的檀木屏风，那屏风巧妙地隔出了一小块相对独立的空间。
李承泽“若是范小姐不介意，不妨就在那屏风后稍坐片刻？”
李承泽“也听听我们这些‘俗人’闲聊。”
李承泽“或许，能听到些……有趣的东西。”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意味深长。
这不是商量，而是一个不容拒绝的提议，更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他要她亲耳听听，他是如何招揽范闲的，他要让她明白，范闲的未来，或许也将系于他的“选择”之上。
这既是进一步的施压，也是一种扭曲的“坦诚”。
看，我连如何拉拢你弟弟，都不避讳你。
范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若拒绝，显得心虚且不识抬举；若同意，则如同被他牵着手，一步步走入他编织的网中。
电光火石间，她已做出决断。
此刻硬抗绝非明智，不如顺势而为，或许能获取更多信息。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声音低柔顺从。
范芷“既然殿下相邀，臣女遵命便是。”
她不再多言，转身，步履轻盈地走向那扇屏风之后。屏风后的空间狭小而隐蔽，仅设有一张小凳。
她安静地坐下，挺直的背脊紧贴着冰凉的屏风木板，能清晰地听到前面传来的任何声响，而前方的人，却难以察觉她的存在。
不过片刻，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和小厮的通报声。
龙套“殿下，范公子到了。”
李承泽“快请。”
李承泽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与热情。
范芷屏住呼吸，透过屏风细微的缝隙，能看到范闲那身青衫的身影走入水榭，对着二皇子行礼。
范闲“范闲见过二殿下。”
李承泽“闲弟不必多礼，坐。”
李承泽亲自为他斟茶，语气亲切得如同多年好友。
李承泽“方才那首《登高》，真是令本王叹为观止，回味至今啊！”
范闲“殿下谬赞了。”
范闲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从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李承泽“非是谬赞。”
李承泽笑道。
李承泽“闲弟之才，冠绝京都，假以时日，必是国之栋梁。”
李承泽“只是……这京都看似繁华，实则步步惊心，若无依仗，纵有惊世之才，也难免明珠蒙尘，甚至……遭小人构陷，就如今日那郭保坤之流。”
他话锋一转，开始切入正题，语气带着真诚的“关切”。
李承泽“本王虽不才，但向来爱惜人才，最见不得英才被埋没，被欺辱。”
李承泽“若闲弟不弃，本王愿为你遮风挡雨，助你在这京都，真正施展抱负，一飞冲天。”
屏风之后，范芷的心提了起来。李承泽开始招揽了，而且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条件开得如此诱人。
她听到范闲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随后，他那清越的声音响起，带着感激，却也带着一种模糊的界限。
范闲“殿下厚爱，范闲感激不尽。”
范闲“只是范闲初入京都，学识浅薄，恐有负殿下期望。”
范闲“且家中父亲与姐姐常有教诲，嘱我专心学业，谨慎行事，莫要过早卷入是非之中。”
范闲“殿下的美意，范闲心领了。”
很聪明的回答。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立刻接受，将决定权推给了“父亲与姐姐的教诲”，既全了二皇子的面子，也为自己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李承泽似乎并不意外，轻笑一声，并未强求，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
李承泽“范尚书与范大小姐的顾虑，自然在理。”
李承泽“范大小姐更是心思缜密，见识不凡，有她看顾你，确是幸事。”
他忽然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随口提起。
李承泽“说起来，范大小姐与本王那远在北疆的大哥，似乎早年还有些渊源？”
李承泽“唉，大哥他性子刚直，常年戍边，怕是早已不记得这些京都旧事了。”
李承泽“可惜，可惜啊……”
屏风之后，范芷的指甲猛地掐入了掌心，一股尖锐的痛感传来，让她保持着清醒。
李承泽！他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施压和提醒的机会！他是在告诉范闲，也是在再次警告她，那段“旧事”在他掌握之中，而大皇子，远水救不了近火。
范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似乎对这段“渊源”并不知情。
范闲“哦？竟有此事？范闲倒是不曾听家姐提起过。”
李承泽“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李承泽适时地止住了话题，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李承泽“总之，闲弟，本王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李承泽“何时想通了，随时可来寻我。”
范闲“多谢殿下。”
范闲再次道谢。
两人的对话又回到了诗词文章上，气氛看似融洽。
然而，屏风之后的范芷，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李承泽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步精心计算的棋。
他利用范闲，利用过去，利用她对范家的责任，一步步收紧套在她脖颈上的绳索。
她靠在冰冷的屏风上，缓缓闭上眼。
选择？
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李承泽用最温柔的方式，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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