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扬州知府衙门,顾清欢攥着份《盐税折银试行章程》,指节泛白。
这是她熬了半个月的作品:将原本按“盐引数量”收税,改为按“盐价折银”,既减少盐商囤引漏洞,又能多收三成税银——足够填补军盐亏空,还能修扬州的盐运码头。可昨天深夜,户部尚书李默的弹劾折子就递到了皇帝案头:“顾氏女官擅改祖制,盐税折银恐乱天下!”
“小姐,李尚书带着御史台的人来了。”阿福慌慌张张撞进来,“说要在盐号门口‘陈情’!”
顾清欢将章程拍在案上,唇角勾出冷笑:“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李尚书,‘祖制’里写没写‘盐商可虚报损耗、私吞盐税’?”
盐号门口,李默穿着绯色官袍,身后跟着二十个御史,举着“遵祖制、反苛政”的牌子。
“顾清欢!”李默老远就喊,“你一介女流,懂什么盐税?当年你爹都不敢改祖制,你倒敢!”
顾清欢踩着青石板走过去,怀里的算盘拨得噼啪响:“李尚书,我爹不敢改,是因为他守着‘祖制’丢了命。可我敢——因为我要守的,是顾氏三代‘不赚昧心钱’的规矩!”
她翻开章程,朗声道:“二十年前,盐税折银率是‘每引折银三两’,如今米价涨了五成,盐价涨了三成,折银率却还是三两!商人们囤引不卖,盐税少了三成,苦的是边军的粮饷!”
李默脸色发白:“你…你这是污蔑!”
“污蔑?”顾清欢从袖中掏出本旧档,“这是洪武二十三年的盐税账册,上面写着‘每引折银三两,当年收银一十二万’。再看去年,同样收了一十二万引,却只收了八万两——少的四万两,去哪了?”
围观的人群炸开锅:“原来盐商这么黑!”“顾姑娘说得对!”
李默急得直搓手,忽然喊:“顾清欢,你这是断章取义!”
话音未落,沈砚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李尚书的‘断章取义’,藏在自家后院的私盐船里。”
众人回头,见沈砚穿着青布衫,手里举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封密信,末尾盖着“江南盐商总会”的印。
当晚,皇帝在御书房召见顾清欢。
她将密信和旧档摊在龙案上:“李尚书私藏私盐船,每年偷逃税银五万两。他反对盐税折银,是怕自己的‘好处’没了。”
皇帝翻着密信,眉峰越皱越紧:“李默跟随朕二十年,竟敢如此!”
顾清欢叩首:“臣女不敢诬陷,但有账册为证。若陛下允准盐税折银,臣女愿以顾氏盐号担保,三年内盐税增收三成,补足军盐亏空。”
皇帝抬头,目光如炬:“好!朕准了!李默,即刻革职查办!”
庆功的酒盏碰在一起时,沈砚替顾清欢擦去嘴角的酒渍:“你今日在朝堂,像极了当年你爹审盐商的样子。”
顾清欢笑了,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可我没他那么笨——我知道,要守规矩,得先立规矩。”
窗外,月光洒在盐号的“阳光盐引”上,那些刻着顾氏标记的盐引,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新政的门。
可顾清欢没看见,李默被押走时,回头瞪了她一眼——眼里全是怨毒,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