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声的战场

吴世勋的住所在老城深处，一栋颇有年岁的红砖公寓楼里。与周围热闹的市井气息不同，这栋楼异常安静，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灰尘味。

沈夏星按照地址找到四楼最里面的那扇门。深色的木质门扉紧闭，看上去并无异样。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前辈？吴世勋前辈？你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

她又加重力道敲了几次，侧耳倾听，门内一片死寂。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蔓延。她尝试着转动门把手——咔哒一声，门竟然没有锁！

沈夏星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了一条门缝。

一股混杂着淡淡血腥味、草药燃烧后的焦糊味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电离后的异样气息扑面而来，让她胃里一阵翻涌。房间内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只有缝隙透进的微光勾勒出室内狼藉的轮廓。

这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风暴的战场。

客厅中央的地毯上，用某种暗红色的粉末（像是朱砂混合了别的东西）画着一个复杂的、已经被破坏掉的图案，图案周围散落着碎裂的玉石片和烧焦的符纸。茶几翻倒在地，书籍杂物散落一地。墙壁上有几道深刻的划痕，不像利刃所致，反倒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击或抓挠过。

沈夏星捂住口鼻，强忍着不适，摸索着打开了墙上的开关。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倒吸一口冷气。

吴世勋靠坐在离阵法不远的墙角，头无力地垂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他穿着昨天的衣服，胸口处有一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左手手臂上缠绕着浸透鲜血的临时绷带。他闭着眼，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右手却依然紧紧攥着一枚表面布满裂纹的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前辈！”沈夏星惊呼一声，冲了过去。

她蹲下身，颤抖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她又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

“吴世勋！你醒醒！”她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

吴世勋毫无反应，像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沈夏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李铭，立刻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语无伦次地描述了情况。

“什么？！你进去了？别动他！我马上到！”李铭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张，“听着，沈夏星，检查一下他周围，有没有看起来特别的东西，比如一个黑色的、巴掌大的小香炉，或者一盏没熄灭的油灯？”

沈夏星依言用目光快速搜寻，在翻倒的茶几碎片下，看到了一个倾覆的黑色小香炉，炉内的灰烬已经冷透。不远处，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油灯也摔在地上，灯油洒了一地。

“香炉和油灯都倒了，已经灭了。”她报告道。

“好……看来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李铭似乎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沉重，“他应该是强行进行了高强度的‘净化’或者‘驱散’，透支了力量，还被反噬受伤。你等着，我十分钟就到！千万别随便移动他，也别碰地上的阵法残留！”

电话挂断后，房间陷入了死寂，只有沈夏星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跪坐在吴世勋身边，不敢触碰他，只能无助地看着他惨白的脸和身上的伤痕。

这就是“净化”真正的代价吗？这就是隐藏在月光下的危险？那个总是显得冷静强大的吴世勋，竟然也会被打倒成这样。她无法想象他独自一人在这里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的玉佩上。那玉佩原本应该是温润的白色，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色泽灰暗，仿佛所有的灵气都被抽干了。这大概是他用来抵御或者完成某种仪式的法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沈夏星紧紧盯着门口，耳朵捕捉着楼下的任何动静。

终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铭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急救箱和一个古朴的木盒。他看到屋内的景象，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比我想象的还严重……”李铭快步走过来，先是谨慎地检查了一下地上的阵法残留，然后才蹲到吴世勋身边，熟练地检查他的瞳孔、脉搏和伤口。

“他怎么样？”沈夏星急切地问。

“生命力很弱，但核心似乎稳住了。应该是这枚‘守心玉’在最后关头护住了他心脉，不过玉也废了。”李铭轻轻掰开吴世勋的手指，取下那枚布满裂痕的玉佩，小心地放进木盒里。“外伤倒还好处理，主要是精神力和某种‘能量’透支得太厉害，需要时间和特殊的药物调养。”

李铭打开急救箱，开始熟练地为吴世勋清洗、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他的动作专业而沉稳，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

沈夏星在一旁帮忙递纱布和剪刀，看着吴世勋昏迷中依然紧蹙的眉头，忍不住问：“李大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遇到了什么？”

李铭手上动作不停，叹了口气：“具体我也不清楚。但他昨天来拿东西时，说要处理一个‘附着体’，非常棘手，是从一个刚出土的战国青铜剑上跟过来的‘东西’，怨气极重，已经影响了收藏者一家。他本来想准备充分再动手，但好像情况突然恶化了，他不得不提前行动……”

战国青铜剑？附着体？沈夏星听得心惊肉跳。这些词汇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那……他现在会有生命危险吗？”

“暂时不会。但这种透支，如果调理不好，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甚至可能……再也无法使用能力。”李铭包扎好伤口，神色凝重地看着沈夏星，“沈小姐，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需要你帮忙了。”

“我？我能做什么？”沈夏星立刻问。

“我店里走不开太久，而且有些场合我不太方便频繁出入。”李铭解释道，“世勋需要静养，但也需要人留意他的情况，按时帮他换药。另外……”他压低了声音，“他这次动静不小，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你在这里，你的‘干净’气息，某种程度上可以帮他掩盖残留的能量波动，就像一层保护色。”

沈夏星看着昏迷不醒的吴世勋，又想起刚才在巷口感受到的阴冷玩偶。这个世界表面的平静之下，果然暗流汹涌，而吴世勋，一直独自战斗在抵御这些暗流的第一线。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李铭：

“好，我需要做什么，你告诉我。”

窗外的阳光被厚厚的窗帘挡住，房间里，一场无声的救援和守护，悄然开始。沈夏星的“月光修补师”之路，以一种她从未预料的方式，提前进入了实战阶段。

（第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