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推开门,酒气混着人声砸在脸上。
他没站稳,膝盖一软,整个人撞在门框上。
右手死死攥住门沿,指甲抠进木缝。
左腿拖着走,靴底在地板划出一道湿痕——血已经顺着破掉的作战服往下滴,在脚边积了一小滩。
角落有张空桌,他挪过去,背靠墙滑坐下去。
冷砖贴着脊梁,稍微压住了肋骨那股钻心的疼。
耳朵里嗡嗡响。
查克拉枯竭后的后遗症来了,眼前画面断断续续,酒客的脸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但他不能睡。
左手无意识敲了三下剑柄,节奏比之前慢了一拍。
这是他在提醒自己还活着。
“……你听说没?那个金发娘们儿,昨晚又把‘龙虎台’赌桌给掀了。”
“不是掀,是打碎!一拳下去,红木桌子直接炸成渣。”
“哈?吹吧你,谁信啊。”
“我亲眼见的!她穿旗袍,踩木屐,喝得东倒西歪,嘴里还叼着烟斗,输光了就一巴掌拍下去——啪!桌子没了!”
“那不还是输?”
“可不嘛,怪力再猛,手气也改不了。这都连输十七局了,庄家都怕她不来。”
“啧,疯子一个。你说她图啥?钱输光了还来?”
“谁知道,听说她欠了‘地狱门’八十万两,还不起就只能继续赌。”
夜眼皮猛地一跳。
金发、旗袍、一拳碎桌、总输钱……
他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扶着桌沿一步步挪向吧台。
酒保正擦杯子,驼背,戴单片眼镜,右臂是金属的,反着冷光。
夜从怀里摸出一枚铜币,放在吧台上。
铜币边缘沾着干涸的血,印着木叶标志。
“那个能打碎赌桌的女人……在哪?”
酒保瞥了眼铜币,冷笑一声:“消息不是施舍。”
“我没别的。”夜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只有这个。”
“那就滚。”酒保把铜币弹回他面前,“这种事问错人了,小子。”
周围几个醉汉哄笑起来。
夜没动。
他闭了下眼,再睁时,从贴身护袋里抽出三张银票。
千两面额,崭新,是他攒了半年准备换雷遁装备的钱。
一张、两张、三张。
拍在台上。
“现在呢?”
酒保动作顿住。
手指轻轻抚过银票边缘,眼神变了。
他微微俯身,压低嗓音:“她在城南‘地狱门’赌坊……不过……”
话没说完。
轰——!!
木门炸成碎片,木屑横飞。
三个人影站在门口,胸口纹着“地狱门”标记,手臂戴着黑铁环,手里拎着带电铁链。
为首那人一脚踢开残门,狞笑:“敢打听大人行踪?跟我们走一趟!”
夜反应极快。
右手一甩,袖中苦无飞出,直击头顶油灯。
啪!
灯灭。
黑暗瞬间吞没半间屋子。
惊叫声四起。
夜借势侧滚,撞翻两张赌桌,顺势退到墙角。
靴筒里的备用苦无已握在手中,刀尖朝前。
打手冲进来,铁链甩得噼啪响。
“别让他跑了!老板说了,活捉!”
一人扑向左侧,被夜一脚踹中膝盖,跪倒在地。
第二人挥链抽来,夜矮身闪过,反手将苦无插进对方小腿。
第三人在背后逼近。
夜猛地蹬地,跃向吧台方向。
酒保早已躲到柜台后,只露出半张脸。
嘴唇微动,无声吐出几个字。
——东街尽头,红灯笼最高那栋。
夜记下了。
身后铁链再次呼啸而来。
他翻身跃起,一脚踹在墙上借力,撞破后窗玻璃,整个人翻出屋外。
寒风扑面。
他落在窄巷里,膝盖一弯,差点栽倒。右臂伤口被玻璃划开,血流更急。
巷口传来追喊声。
“分两路!别让他出东街!”
夜咬牙起身,沿着墙根疾行。
雨开始落。
豆大的水珠砸在脸上,混着血水流进嘴角,咸腥。
他拐进一条更窄的岔道,脚步放轻。身后脚步声渐远。
摸了摸怀中,银票残角还在。另一侧,藏着从酒馆顺走的一枚骰子——六点朝上。
雨水顺着披风滴落,在地上画出断续的线。
前方东街尽头,三盏红灯笼挂在楼顶。
最高那盏,晃得最厉害。
他抬头看了眼。
忽然停下。
右眼下方的疤痕,不知何时开始发烫。
幽蓝微光在伤痕缝隙里一闪而过。
他抬手抹了把脸,继续往前走。
巷子尽头有扇铁门,锈迹斑斑,门缝渗出昏黄灯光。
里面传来骰子撞击碗底的声音。
哗啦——啪!
“全押!一把定生死!”
是个女声,带着醉意,却透着一股狠劲。
“你只剩三枚筹码了,纲手小姐。”荷官慢悠悠说,“输了,可就得用命抵了。”
“少废话!”女人一掌拍在桌上,“摇!”
碗揭开。
六、六、六。
满堂红。
全场死寂。
荷官嘴角抽了抽:“……通杀。”
女人猛地站起,旗袍下摆扫翻椅子。
“不可能!这把明明该我赢!”
她一拳砸向赌桌。
轰!!!
整张桌子炸成木屑,碎片飞溅。
围观人群尖叫四散。
她喘着粗气站着,烟斗从嘴边掉落,在地上摔成两截。
“再来……再来一局……”
“您没钱了。”荷官冷冷道,“除非……拿身体做抵押。”
女人冷笑,伸手去掏衣兜。
空的。
她愣了下,眼神恍惚了一瞬。
就在这时,铁门外传来轻微响动。
有人在听。
她猛然转头,望向门缝。
外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知道——
有人来了。
而且,是从血路上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