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后的柏油路裂开细缝，积起一汪巴掌大的水洼。云絮被风揉碎了，零零散散漂在水面，像谁把撕碎的棉絮撒进了镜子里。

最妙是正午的光景。太阳把云晒得透亮，水洼里便浮着几团淡金的影子，边缘晕着柔得发粉的光。偶尔有麻雀蹦过，爪子点破水面，云影便跟着漾开，一圈圈涟漪把云絮扯成细丝，又慢慢拢回来，像在玩一场温柔的捉迷藏。

傍晚时云会变重。灰蓝的云团压在水洼里，连带着水面也沉了色。骑自行车的人碾过路边，溅起的水珠里裹着小块的云，落在青石板上，转瞬就没了痕迹，倒像是云从水洼里逃出来，又悄悄藏进了泥土缝里。

等月亮升起来，水洼里的云就换了模样。银白的云絮浸在月色里，泛着冷幽幽的光，和天上的云隔着半片夜空遥遥相对。偶尔有落叶飘进水洼，云影便轻轻托着叶子漂，像给远行的小船铺了层柔软的云帆。

这水洼里的云，从来都不是天上云的复刻。它小，却装得下整个天空的温柔；它浅，却能映出云絮最细腻的模样——仿佛天空把最珍贵的碎片，悄悄留给了这一汪不起眼的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