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散，爱生（三）

警报声撕裂京城上空时，严浩翔正和贺峻霖在商行后巷埋一批从海外运来的药品。土刚掩到一半，就听见街面上传来凄厉的哭喊，夹杂着枪声和日本兵的狞笑。

“砰——”对面的绸缎庄燃起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贺峻霖手里的铁锹“当啷”掉在地上，看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刺刀挑开胸膛，眼睛骤然睁大，浑身止不住地抖。

严浩翔猛地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在墙角阴影里。他的手也在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却冷得像冰：“别出声。”

那夜，他们蹲在血泊浸透的巷子里，听着外面的烧杀抢掠，直到天快亮才敢出来。街面上尸横遍野，往日繁华的京城成了人间炼狱。严浩翔站在一片焦土前，突然脱下西装，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转身对贺峻霖说：“我要去从军。”

贺峻霖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枪林弹雨，九死一生。可看着严浩翔眼里的决绝，看着这片被践踏的土地，他终究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等你回来。”

他连夜给严浩翔收拾行装，把平安符缝进军装内侧，又将攒了多年的私房钱塞进他口袋。送他去军营的那天，没有拥抱，没有告别，严浩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汇入参军的队伍，背影在尘土中越来越小。

贺峻霖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捂住脸，眼泪汹涌而出。他没告诉严浩翔，自己早就通过一位老戏班的前辈，加入了地下党——他不能只等着被保护，这片土地，也是他的家。

往后的日子，贺峻霖成了京城有名的“贺老板”。他重开了鸣春班，戏台上水袖翻飞，唱的还是《霸王别姬》，可后台却成了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点。他用戏文传递情报，用扮相掩护同志，那些曾经用来讨生活的技艺，如今成了刺向敌人的刀。

他时常收到严浩翔的信，字迹越来越潦草，有时纸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信里从不提战争的残酷，只说“一切安好”，让他“保重自己”。贺峻霖也回信，说商行的生意越来越好，说戏班又收了新徒弟，绝口不提那些在枪口下惊险传递情报的夜晚。

他们像两颗在黑暗中并行的星，各自燃烧，却彼此照亮。

五年后，严浩翔成了抗日联军的总司令。在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中，他带着队伍死守阵地，三天三夜没合眼，子弹擦着头皮飞过，手臂被子弹击穿，硬是咬着牙没后退一步。庆功宴上，他看着地图上被收复的失地，摸出怀里磨得发亮的平安符，突然红了眼眶。

而此时的贺峻霖，正冒着生命危险，将一份日军布防图藏在戏服的夹层里，准备连夜送出城。城门检查得严，他被一个日本军官拦住，对方盯着他的脸，狞笑着说：“这张脸，倒是像极了戏文里的虞姬。”

贺峻霖心脏骤停，却依旧笑着扬起水袖，唱了句“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就在对方放松警惕的瞬间，他猛地将藏在袖中的短刀刺向对方，自己也被卫兵的枪托砸中后背，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醒来时，他躺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身边守着的是穿着军装的严浩翔。对方眼下布满红血丝，胡茬冒出了青黑，看到他睁眼，猛地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你这个傻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峻霖笑了，嘴角渗出血丝：“你不也没告诉我……当总司令这么危险吗？”

窗外传来胜利的欢呼，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们都为这片土地伤痕累累，却也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比星光更亮的希望。

“等战争结束，”严浩翔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我们回江南，再开个小茶馆，你唱戏，我听戏。”

“好啊，”贺峻霖回握住他的手，眼里闪着泪光，“还要在院子里种腊梅，像当年那样。”

远处的炮火还在轰鸣，可这一刻，他们知道，胜利已不再遥远。那些为民族复兴而流的血，为守护彼此而受的伤，终将浇灌出一个崭新的中国，一个能让他们安稳相守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