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在柴房后面的荒地里,用双手刨了个土坑。泥土粗糙,磨得他手心生疼,可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机械地重复着刨土的动作——他没有工具,只能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给苏父找个安息的地方。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进泥土里,混着尘土,在他脸上画出一道道泥痕。他想起在落风镇药铺的那个清晨,苏父坐在药柜前,戴着老花镜,仔细地分拣着草药,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温暖的光晕。那时的苏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最后会葬身于这样一个陌生小镇的荒地里,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苏伯父,对不起。”云逍将苏父的身体轻轻放进土坑,声音沙哑,“是我连累了您和婉儿,您放心,我一定会救回婉儿,为您报仇。”
他用手将泥土一点点盖在苏父身上,直到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堆。没有墓碑,没有祭品,只有风卷起的落叶,落在土堆上,像是在为这位老人送行。
云逍蹲在土堆前,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身。他想起苏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她。他连忙在苏父的衣兜里摸索,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半块染血的玉佩。
玉佩是用普通的白玉雕成的,上面刻着一个简单的“安”字,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是经常被人摩挲。云逍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他当年在落风镇药铺养伤时,用攒下的碎银买的平安佩,送给苏婉儿的。后来他悄悄离开药铺,以为这玉佩早就被丢弃了,没想到苏婉儿不仅留着,还让苏父在临终前交给了他。
玉佩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沉的褐色,还沾着几片黑色的药渣,那是苏父咳出来的毒血。云逍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玉质贴着滚烫的掌心,像是在提醒他苏父的惨死,提醒他苏婉儿正身处险境。
他站起身,朝着镇外走去。没有目的地,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镇外的一座破庙里。破庙早已荒废,屋顶漏着天,墙壁上的壁画斑驳脱落,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勉强能遮风挡雨。
云逍走到干草堆旁坐下,掏出那半块玉佩,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安”字。他知道,影阁既然用苏婉儿做诱饵,肯定会很快给他消息,而他,除了赴约,别无选择。
可他也清楚,那必然是一场鸿门宴。影阁要的是他身上的《流云诀》,天衍宗要的是他的命,两者联手,断魂崖上必然布满了杀机。他去了,大概率是有去无回。
可他能不去吗?苏婉儿是因为他才被抓的,苏父是因为他才惨死的,他若是退缩了,怎么对得起苏父临终前的眼神,怎么对得起苏婉儿对他的信任?
云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他想起了墨叔,想起了林风,想起了楚氏父子,想起了苏父,这些人都因为他而死,他不能再让苏婉儿也落得同样的下场。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是同归于尽,他也要去。
他从怀里掏出《流云诀》和《天衍心经》的拓本,还有楚渊给的《破影剑法》。这三本心法,是他复仇的希望,是无数人用命换来的。他不能让这些东西落入影阁和天衍宗的手里。
云逍站起身,在破庙的角落里找了个隐蔽的树洞,将《流云诀》和《天衍心经》的拓本仔细藏了进去,用干草盖好,又在上面压了几块石头,确保不会被人发现。他只留下了《破影剑法》,贴身藏在衣襟里——这是他唯一的武器,也是他最后的底气。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树旁,望着破庙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夕阳的余晖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知道,从苏父掏出那半块玉佩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退路了。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跳”的绝望。可绝望之中,又带着一丝决绝——他不是为了送死,而是为了救人,为了复仇,为了那些逝去的人,他必须拼尽全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破庙里静得只剩下风声。云逍攥紧了手里的半块玉佩,眼神里没有了迷茫,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他在等,等影阁的消息,等那个通往断魂崖的鸿门宴,也等一场要么生、要么死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