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青年邀请赛的半决赛现场,空气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看台上座无虚席,来自世界各地的球迷挥舞着旗帜,声浪如同实质的墙壁,压迫着球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糸师凛站在球员通道里,蓝色监狱选拔队的深蓝色队服紧贴着他的皮肤,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的声音,一声声,沉重而有力。他的目光穿过前面队友的肩膀,死死锁定在通道另一侧那个身影上——糸师冴,穿着对手的绛红色球衣,正微微侧头听着队友说话,神情是惯常的淡漠,仿佛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练习赛。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束过于专注的视线,冴忽然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精准地捕捉到了凛。没有惊讶,没有回避,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就那样看着凛,如同审视一件熟悉的武器,目光冷静得近乎残酷。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凛眼中所有的火焰。战书,他收到了。
“走吧,该上场了。”队长的声音唤回了凛的注意力。
踏上草皮的瞬间,巨大的喧嚣声将凛吞没。但他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外界的一切噪音仿佛被隔绝,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绿色的战场,那颗滚动的皮球,以及……那个红色的身影。
猜边,列队,握手。当凛的手与冴的手相触时,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冴的掌心干燥而温热,力道不轻不重,一触即分,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情绪。但凛的手指却像被烫到一样,微微蜷缩了一下。
“我不会输的,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冴的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随风传来:“证明给我看。”
裁判哨响,比赛开始。
西班牙俱乐部的青年队展现出强大的传控能力,足球在他们脚下如同拥有生命,流畅地传递、转移,试图撕开蓝色监狱的防线。而冴,就是这支华丽乐队的指挥家。他很少盘带突破,总是用最简单、最有效的一脚出球,梳理着进攻的节奏,每一次传球都像手术刀般精准,穿透蓝色的防守缝隙。
凛在前场积极逼抢,但几次都被对方娴熟的配合化解。他像一头被困在网中的猎豹,空有力量与速度,却一时找不到下口之处。
第十五分钟,冴在中场接到队友回传,他甚至没有抬头观察,只是一个轻巧的拉球转身,就避开了蓝色监狱一名中场球员的上抢,随即送出一记超过三十米的贴地直塞!足球如同计算好轨道的导弹,穿透了整个中场防线,精准地找到了反越位成功的己方前锋。
“糟了!”凛心中一惊。
单刀!对方前锋面对出击的门将,冷静推射远角!
0:1!
西班牙青年队率先得分。进球的前锋兴奋地冲向角旗区庆祝,而送出致命助攻的冴,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有些沮丧的蓝色监狱队员们,最后落在了凛的脸上。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就是差距。”
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焦躁。不能乱,绝对不能乱。
重新开球后,蓝色监狱加强了中场的拼抢。凛开始有意识地回撤接应,他不再一味等待队友给他喂球,而是主动参与到中场的缠斗中。他的盘带依旧犀利,但不同的是,他开始在突破的同时,用眼睛的余光搜寻着可能的传球路线。
机会出现在第三十二分钟。凛在左路接到传球,面对对方边后卫的防守,他做了一个向内切假动作,随即猛地将球向外一拨,利用爆发力强行超车!甩开防守队员后,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内切射门,而是注意到了中路队友正在前插,而冴正朝他补防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凛做出了选择。他左脚踢出一记速度极快、带着强烈旋转的传中球!足球绕过了前点的防守队员,也出乎了冴的预判,精准地找到了后点包抄的蓝色监狱前锋!
“砰!”头球攻门!
球砸在横梁上弹了回来!全场一片惊呼。
虽然球没进,但这次进攻极大地鼓舞了蓝色监狱的士气。凛的这次传球,无论是时机、弧度还是力度,都堪称完美,展现出了与他以往风格迥异的视野。
冴在回防的过程中,深深地看了凛一眼。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东西,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带着一丝……确认。
上半场剩下的时间在激烈的对抗中结束,比分依旧是0:1。
更衣室里,气氛有些沉闷。教练正在紧张地布置下半场的战术,强调要对冴进行更严格的限制。
凛用毛巾盖着头,默默地听着。汗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回忆着上半场那个助攻,回忆着冴看他的眼神。还不够,仅仅是制造一次威胁还远远不够。
下半场易边再战。蓝色监狱明显加强了对冴的围剿,只要他拿球,立刻会有两到三名球员上前夹抢。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冴的组织,但西班牙青年队的整体实力依然强劲,比赛陷入了胶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比分依然落后。看台上的主场观众开始焦急,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第七十五分钟,转折点到来。
蓝色监狱后场断球,迅速发动反击。球经过几次快速传递,来到了中圈附近的凛的脚下。他转身面对进攻方向,此刻他身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而冴,正从中路迅速回防,向他逼近。
来了。凛心中默念。
他没有选择直线加速,而是将球轻轻向前一趟,迎着冴冲了上去。兄弟二人,在万众瞩目下,即将迎来本场比赛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看台上的声音仿佛消失了,凛的眼中只剩下冴冷静的面容和不断靠近的身影。他能感觉到冴在计算他的步点,预判他的动作。就在两人即将短兵相接的刹那,凛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他右脚脚底将球向后轻轻一拉,身体随之有一个极快的半转身虚晃,紧接着用左脚外脚背将球拨向了另一侧!
一个极其大胆且华丽的“油炸丸子”变向!只不过,他的动作频率快得惊人,假动作逼真得让经验丰富的冴也出现了瞬间的重心偏移!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差距!凛如同一条蓝色的电光,从冴身侧强行挤了过去!突破了!
“过去了!糸师凛过掉了糸师冴!”解说员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突破成功的凛没有片刻迟疑,他将球向前一趟,全力冲刺!风在耳边呼啸,他能感觉到身后冴正在奋力回追,那股压迫感如影随形。但他没有回头,他的眼睛里只有前方的球门。
进入禁区!对方中后卫仓促上前封堵。凛再次展现了他恐怖的爆发力,一个简单的扣球变向,晃开角度,在身体失去平衡前,毫不犹豫地抬起右脚,狠狠抽射!
足球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凛所有的力量、不甘、执着与证明,呼啸着冲向球门左上角!门将虽然做出了扑救动作,但球速太快,角度太刁!
“唰!”清脆的触网声。
球进了!
1:1!蓝色监狱扳平了比分!
整个球场瞬间沸腾!蓝色监狱的队友们疯狂地冲向凛,想要拥抱他,庆祝这粒金子般的进球。
但凛推开了他们。他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前。他没有去看欢呼的观众,没有去看庆祝的队友,他的目光,穿越了整个球场,死死地、执拗地钉在了那个同样在喘息,刚刚停下回追脚步的红色身影上——糸师冴。
冴也正看着他。这一次,他眼中的冰蓝色仿佛被什么东西击碎了,露出了底下汹涌的暗流。惊讶、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以及……更加炽烈的战意。他没有回避凛的目光,就那样与他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碰撞、交击。
凛抬起手,没有指向天空,也没有捶打胸膛,而是伸出食指,笔直地、毫不避讳地指向了冴。
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我做到了,冴。用你教导的方式,过掉了你,进球了。你看到了吗?
比赛最终被拖入了加时赛,又进入了残酷的点球大战。最终,经验更丰富的西班牙青年队以微弱的优势赢得了比赛,挺进决赛。
终场哨响的那一刻,西班牙的球员们在欢呼庆祝,而蓝色监狱的少年们则颓然倒地,充满了不甘。
凛站在原地,汗水与泪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视线。输了,最终还是输了。他拼尽了全力,做到了最好,却依然没能跨越那道高墙。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走到了他面前。是冴。他同样满身汗水,球衣上沾着草屑。
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凛片刻,然后,他抬起手,做出了一个让凛,也让所有注意到这边的人都愣住的举动——他解下了自己左臂上,象征着本场比赛最佳球员(MVP)的紫色袖标。
然后,在凛怔忪的目光中,冴上前一步,亲手将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袖标,系在了凛的左臂上。
“哭什么。”冴的声音低沉,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的东西,“你追上了,凛。”
说完,他拍了拍凛的肩膀,转身走向了正在庆祝的队友们,没有再回头。
凛低头,看着手臂上那个紫色的袖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冴的气息和温度。他猛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水渍,抬起头,看着冴离去的背影,那双苍绿色的眼眸里,失败的痛苦尚未散去,但一种更加坚定、更加炽热的光芒,已经重新点燃。
追上了吗?不,这只是一个开始。
糸师冴,世界之巅,等着我。下一次,赢的人一定会是我。
兄弟的足痕,仍在向前无尽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