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窗户玻璃蒙着一层灰，冷雨敲在上面，发出“嗒嗒”的声响，像钝针反复扎在舟苑沁心上。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怀里抱着阿泽画的“612”速写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背——突然，指腹触到一点凹凸感，像是用铅笔轻轻刻下的痕迹。
她赶紧把纸翻过来，对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细看，纸背的空白处，果然有几行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小字，是阿泽的笔迹：“外地媒体王记者，电话138xxxx5678，他曾报道过砺石的黑料，敢说真话。”
心脏猛地一跳，这是阿泽藏在速写纸背后的密语！之前她只顾着看正面的“612”，竟没发现背后的线索。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那串号码，听筒里传来忙音，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在第四次时，电话通了。
“喂？哪位？”一个沙哑的男声传来，是王记者。舟苑沁赶紧说：“王记者您好，我是阿泽的朋友，他之前说您能帮我们……我们有砺石盗用作品、贿赂官员的证据，但是之前的证据被偷了，还有朋友被他们抓了……”
王记者沉默了几秒，声音压低：“阿泽我认识，他之前确实给我发过砺石的线索，但我还没来得及报道，就被上级压下来了。你们现在在哪？证据还剩什么？”舟苑沁说清自己在城郊出租屋，还有阿泽的速写纸、周希禾的相册里可能残留的照片证据，王记者说：“我现在过去找你，你别出门，注意安全，我半小时到。”
挂了电话，舟苑沁第一次在连日的绝望里看到一点微光。她赶紧把速写纸收好，又从相册里翻出周希禾拍的砺石仓库照片——照片里能看到被盗用的作品原件，还有秦峰的人搬运画框的画面，虽然模糊，却是实物证据。她把照片抽出来，夹在速写纸里，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手心因为激动而发烫。
可这微光只持续了十分钟。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附了一张照片——王记者的车停在出租屋巷口，车旁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是秦峰的人。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想找记者？别白费力气了，你的所有通话，我们都能听到。”
舟苑沁的血液瞬间凉了——秦峰监听了她的电话！她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果然看到巷口停着王记者的车，两个黑西装男人正敲着车门，王记者坐在车里，脸色苍白，却不敢开门。没过多久，车被强行打开，王记者被拽出来，推上了旁边的黑色轿车，车很快驶离，只留下空荡荡的巷口，和地上被踩碎的记者证。
希望像被冷水浇灭的火苗，连一点烟都没剩下。舟苑沁瘫坐在地上，手机又响了，是文琳君发来的短信，带着哭腔：“沁沁，我退学了，妈妈说我再待在学校，会被人‘盯上’，我们要去乡下，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用手机了……对不起，不能跟你说再见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章夏染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虚弱：“沁沁……我的手……感染了，医生说可能要做手术，不然以后连搬东西都不行……爸爸说没钱做手术，让我忍忍……我好疼……”电话里传来章夏染的抽泣声，还有她爸爸的呵斥：“哭什么哭！自己没用还连累家里！”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舟苑沁握着手机，眼泪掉在屏幕上，模糊了章夏染的名字——那个曾经坐在电脑前，指尖飞快敲击键盘，说“技术能揭穿真相”的女孩，现在连手都快保不住了，连哭都不能痛快地哭。
就在这时，出租屋的门被猛地踹开，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冲进来，为首的是秦峰的助理，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舟苑沁和王记者的通话记录截图：“舟同学，秦总让我们来‘请’你过去聊聊，你要是配合，你弟弟在学校就能‘安全’，不然……”
舟苑沁攥紧口袋里的速写纸，想往后退，却被男人抓住胳膊，疼得她皱眉。她突然想起阿泽的死，想起夏竺𠗂爸爸的葬礼，想起顾北临被带走，猛地推开男人，冲向窗边：“我不去！你们别想逼我！”
男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按在墙上：“别给脸不要脸！秦总说了，你要是不配合，就把你弟弟的‘意外’照片发给你爸妈！”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舟苑沁弟弟学校的门口照片，还有弟弟的放学路线图——秦峰真的查到了她弟弟的信息！
舟苑沁的身体瞬间软了，她看着手机里弟弟的照片，眼泪掉下来：“别碰他……我跟你们走……”男人满意地笑了，松开她的头发，推着她往门外走。路过床底时，舟苑沁趁男人不注意，把口袋里的速写纸和照片塞进床底的缝隙里——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不能被秦峰拿走。
走到巷口，黑色轿车已经在等了。正要上车时，突然传来一阵警笛声，越来越近。男人脸色一变，骂了句“该死”，推着舟苑沁想绕到巷尾逃跑，却被赶来的警察拦住——是房东报的警！房东站在警察身后，手里拿着之前偷的合同原件，脸色发白：“警察同志，就是他们！他们偷了这个姑娘的东西，还想绑架她！”
舟苑沁愣住了——房东之前偷了合同，现在却报警了？男人想反抗，却被警察按在地上。房东走到舟苑沁身边，小声说：“我……我也是被逼的，秦峰的人给我钱，让我盯着你，还让我偷你的东西，可我刚才看到他们要绑架你，我怕出事……”他把合同原件递给舟苑沁，“这个还给你，你快走吧，秦峰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警察把男人带走后，舟苑沁拿着合同原件，站在巷口，冷雨打在身上，却没觉得冷。她想起王记者被带走，想起文琳君退学，想起章夏染的手，突然觉得，就算这次逃脱了，下次还会有更危险的事等着她。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不能再连累弟弟和剩下的朋友。
她回到出租屋，收拾好行李，把速写纸和照片从床底拿出来，放进书包。看着空荡荡的出租屋，墙上的涂鸦还在，只是那被涂乱的笑脸，好像又清晰了一点。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新消息——文琳君已经断联，章夏染的电话打不通，周希禾和昭言洁也没回复。
她背着书包，走出出租屋，巷口的雨还在下，却比刚才小了些。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朋友们，不知道砺石的事能不能有结果——她只知道，她必须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所有和612有关的回忆，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才能不让阿泽的死、朋友们的牺牲，变得更没有意义。
公交车来了，舟苑沁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驶离城郊，路过视觉学院的校门时，她看着熟悉的校门，眼泪掉下来——这里有她最开心的日子，也有最痛苦的回忆。她掏出手机，删掉了所有朋友的联系方式，不是不想联系，而是不敢——她怕自己的存在，会给他们带来更多危险。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远去，像612宿舍的回忆，慢慢模糊。舟苑沁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手里攥着阿泽的速写纸，纸背的密语硌着掌心，像阿泽没说完的话，像她们没实现的约定——“612永远在一起”，可现在，她们却散落在天涯，再也聚不起来了。而这场对抗，还没结束，她却只能先逃离，带着所有的遗憾和疼痛，走向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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