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吹得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白宇抱着一摞书本,站在高一(3)班的门口,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指节都露了出来。
这是他转来这个班的第一天。
原因很简单,原来的班级里,同学们都太外向了。他们下课会成群结队地打闹,午休时会围在一起分享零食和最新的八卦,甚至有人会拍着他的肩膀开玩笑。而他,总是像个局外人,坐在角落,想开口加入他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能尴尬地低下头假装看书。班主任找他谈过话,说三班的氛围可能更适合他这种"安静、内向"的学生。
白宇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贴着"高一(3)班"牌子的门。
教室里很吵,下课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靠窗的几个男生正在讨论昨天的球赛,声音洪亮;另一边的女生则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分享着新出的漫画。听到开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他。
白宇的脸瞬间涨红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他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头埋得更低,快步走到讲台旁边那个空着的座位上。这个座位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左边是墙壁,右边就是讲台,离其他同学都很远。
他把书本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然后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他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没有恶意,有的只是好奇,但这反而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同学,根本没人愿意和这个陌生人搭话。
白宇(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我能在这里交到朋友吗?要是还是融不进去怎么办?要不我假装看书吧,这样就没人注意我了。)
他刚想拿出一本书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上课铃就响了。
叮铃铃——
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了地理课本。白宇也赶紧跟着拿出课本,摊在桌子上,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
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色的教师制服,虽然是统一的制服,他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一丝青涩。头发是少见的银白色,不像染的,倒像是天生的,他手里抱着教案和一个半大的地球仪,走路的姿势很轻,脚步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白宇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课本了。
他对这个老师没有任何兴趣。他是谁?教什么的?长得怎么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他在新班级的第一节课,他希望能平安无事地度过,最好能当个"透明人"。
沈逾白(沈老师)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地理老师,沈逾白。
男人把教案和地球仪放在讲台上,转过身来,在黑板上写着漂亮的几个大字。
地理老师啊。白宇在心里应了一声,翻开了地理课本的第一页。
他还在为新环境感到焦虑,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看着沈逾白在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勾勒出太阳系的示意图,听着他讲解地球的自转和公转,还有那个什么地轴倾斜角,只觉得那些知识点像天书一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的心情很低落,昨天晚上因为担心转班的事,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没睡,早上起来昏昏沉沉的,连地理作业都忘了写。
白宇(完了,作业没写,等会儿老师肯定要检查了。第一节课就被批评,他们肯定更觉得我是个坏学生了。要是老师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啊?说我忘了?)
沈逾白(沈老师)好了,关于地球的宇宙环境,我们就先讲到这里。(沈逾白放下粉笔,拍了拍手)现在,我们来检查一下昨天布置的练习题。
沈逾白(沈老师)没写完的同学,或者没带的,主动站起来。
沈逾白的目光扫过全班,眼神平静,不带任何感情。
教室里静了几秒,没人说话。
白宇的心跳得飞快,咚咚地响,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偷偷看了一眼周围,其他同学都低着头,好像都补好了。他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不站起来的话,等会儿老师走到他身边发现了,会更尴尬。站起来的话,又要被当众点名批评。
纠结了半天,他还是慢慢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时,教室后面也有两个同学站了起来,一个是班里的调皮鬼,经常不交作业,另一个是昨天请假的女生。
沈逾白(沈老师)作业都没写完?为什么别人可以你们就不可以?
这句话狠狠砸在了白宇的心上。
白宇(是啊,为什么别人可以?)
为什么别人可以轻松适应高中生活,和新同学打成一片? 为什么别人可以按时完成作业,精力充沛地听课? 为什么别人可以开朗自信,而他却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躲在角落里?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要因为融不进去而换班? 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可以? 这句话比任何严厉的批评都更伤人。它直接否定了他所有的不安和委屈,把他的失误归结为"不努力"、"松懈"。在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不仅是个笨蛋,还是个 lazy 的笨蛋。
白宇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沈逾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比在另外两个同学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要长一点。
他此刻的羞耻和委屈,完全是因为自己没写作业被当众点名,再加上自己是个"新转来的"身份,让这件事变得更加丢人。他根本没心思去思考这个沈老师的语气怎么样,眼神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他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像针一样扎得他难受。
沈逾白的目光在三个站着的学生脸上来回扫了一遍,最后又停在了白宇身上。
沈逾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沈逾白(沈老师)其他人小组讨论不会的题 (沈逾白移开视线)
沈逾白(沈老师)(走近讲台旁边)是因为不会吗?(沈逾白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没人回答他。
沈逾白(沈老师)不会的话,可以问同学,或者问我。(沈逾白顿了顿)下次做的快一点。先坐下吧。
白宇(太丢人了,怎么会这样。希望这节课快点结束,我想赶紧回家。)
他甚至没有记住那个地理老师的名字,只模糊地知道他姓沈。这只是他在新班级的第一节课,一节因为没写作业而被批评的、糟糕透顶的地理课。那个银灰色头发的沈老师,在他心里,和任何一个严厉的老师没有区别,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让他感到更加沮丧和不安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