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的时候,陈念卿就被院墙外的动静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粗布被褥上还带着昨夜晒过的阳光味道。土坯房的窗户纸透着蒙蒙亮,隐约能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的轻响——不用想,准是唐三又在练他那套奇怪的动作了。
陈念卿趿拉着布鞋溜到门口,果然看见隔壁篱笆院的空地上,那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正站得笔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褂,乌黑的头发用一根布带束在脑后,双手缓慢地抬起,指尖像是沾着晨露般轻柔,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稳重。晨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睫毛投下的浅浅阴影,连呼吸都比寻常孩子慢上半拍,仿佛和周围的草木融在了一起。
“唐三!”陈念卿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男孩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来,黑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念卿,你怎么醒这么早?”
“被你吵的呗。”陈念卿说着,手脚麻利地翻过矮矮的篱笆——这道篱笆还是唐三去年帮她家里扎的,粗细均匀的柳枝编得紧实,上面还爬着几株牵牛花。她跑到唐三身边,好奇地盯着他的手:“你每天都练这个,到底是什么呀?比村里小孩玩的摔跤有意思吗?”
唐三收回手,指尖在身侧轻轻蜷了蜷,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软了些:“是我爸爸教的,叫……叫锻体的法子,能让身体变结实。”他没说这其实是唐门的基础内功心法,爸爸唐昊每次教他时都皱着眉,只说“练着总没坏处”,却从不多解释。
陈念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去摸他的胳膊:“那你现在是不是很有力气?上次王大牛抢我麦芽糖,你能不能帮我抢回来?”
王大牛是村里铁匠家的孩子,比他们大两岁,总爱欺负人。唐三想起上次看见王大牛把念卿手里的糖扔在泥里,念卿红着眼圈却没哭的样子,眼神沉了沉,轻轻“嗯”了一声:“下次他再欺负你,你就喊我。”
陈念卿立刻笑起来,露出两颗浅浅的小虎牙。她从口袋里摸出个用草纸包着的东西,塞到唐三手里:“给你,我娘昨天蒸的红薯干,甜着呢。”
唐三捏着温热的草纸包,鼻尖萦绕着红薯的甜香。他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爸爸唐昊要么醉醺醺地睡在铁匠铺,要么就拿着酒壶坐在门槛上发呆,很少管他。自从三年前陈念卿跟着爹娘搬到圣魂村,他的日子才多了些人气——念卿总爱把家里的好吃的分他一半,会拉着他去河边摸鱼,还会在他被其他孩子嘲笑“有个酒鬼爹”时,叉着腰跟人吵架。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陈念卿拉着唐三的手腕就往村外跑。她的手小小的,却很有力气,掌心带着点薄汗,暖得唐三心里也跟着热乎起来。
两人踩着晨露往村后的山坡跑,路边的狗尾草蹭着裤脚,不知名的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圣魂村坐落在法斯诺行省的边缘,四周都是连绵的农田和矮山,最出名的就是村东头那座武魂殿分殿——虽然村里人大多一辈子也没见过魂师,但每次提起“武魂”两个字,眼神里总带着几分敬畏。
陈念卿把唐三带到山坡上一片开阔的草地,这里长满了毛茸茸的蒲公英,风一吹就飘起白色的小伞。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溪:“你看,我昨天发现的,这里的鱼特别多,而且不怕人!”
唐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溪水清澈,几条小鱼在石缝间游来游去。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水面,就听见陈念卿“呀”了一声——原来是一只彩色的蝴蝶落在了她的发梢上。
“别动。”唐三轻声说,慢慢伸出手,动作轻得像怕惊走蝴蝶。他的指尖离蝴蝶只有一寸远时,蝴蝶忽然振翅飞走了,陈念卿却笑得前仰后合:“唐三,你刚才的样子好像偷糖吃的猫!”
唐三也忍不住笑了,他捡起一根草茎,在溪边的泥地上画了条鱼:“我们可以用这个做鱼竿,挖点蚯蚓当鱼饵,肯定能钓到鱼。”
陈念卿立刻凑过来,看着他画的鱼,眼睛亮晶晶的:“你还会做鱼竿?太厉害了!那我们今天中午就有鱼汤喝了!”
两人说干就干。唐三去山坡上找了根粗细合适的竹子,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把竹节削得光滑,又从兜里摸出一团麻线——这是他平时帮村里老人搓麻绳攒下的。陈念卿则蹲在溪边挖蚯蚓,她一点也不怕脏,手指在湿润的泥土里翻找,很快就挖了小半罐。
等鱼竿做好,唐三把蚯蚓穿在鱼钩上,轻轻放进溪水里。陈念卿凑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喘,眼睛死死盯着水面上的浮漂。阳光渐渐升高,晨雾散尽,暖融融的光洒在两人身上,连风里都带着青草的香气。
“动了动了!”陈念卿突然小声喊起来。
唐三立刻握紧鱼竿,手腕轻轻一抬,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被钓了上来,银闪闪的鳞片在阳光下晃着光。陈念卿高兴得跳起来,伸手去抓鱼,却被鱼尾巴溅了一脸水,她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了。
两人钓了两条鱼,就坐在草地上休息。陈念卿把脑袋靠在唐三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圣魂村:“唐三,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武魂殿呀?我娘说,等我们六岁,就能去觉醒武魂了。”
“还有半年。”唐三点点头,他比念卿大两个月,生日在春天,念卿的生日在夏天。爸爸唐昊很少提武魂的事,只有一次喝醉了,含糊地说“武魂这东西,有不如没有”,让他心里有点发慌。
“你说我们会有什么样的武魂呀?”陈念卿掰着手指,“我娘说,我爷爷以前是个农夫,武魂是锄头,能让庄稼长得好。我要是有个能种出好多好吃的武魂就好了,这样就能天天给你带红薯干、麦芽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