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店夜夜亮灯,再加上白栖迟多年不变的容貌,终究引起了镇民的注意。
长舌妇李婶某夜起夜,远远瞧见纸扎店窗外立着的素白身影,以及店内与“鬼”交谈的白栖迟。
她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回镇上。
“鬼丫头!那鬼丫头在和脏东西做交易!她在勾魂索命!”
第二天,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小镇的每个角落。
迷信而恐惧的镇民们对她指指点点,敬而远之的意味更加明显,但或许是因为那晚她显露的些许手段,暂时无人敢真正上门挑衅。
这种压抑的平静,在一个深夜被骤然打破。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街道上,伴随着慌乱无比的拍门声:“白姐姐!白姐姐!开门啊白姐姐!”
门外的哭喊将刚入睡不久的白栖迟惊醒,她心头一紧,随手抓过一件外衣披上,匆匆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下了楼。
门闩刚抽开,李老太的孙子小林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白姐姐,我奶……我奶她--”
“别慌,慢慢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白栖迟轻声责备,伸手去扶他,目光却已越过少年的肩头。
夜色中,李老太的魂魄静静地站在小林身后,脸色灰白,眼神却异常清明,完全没了往日因病呆傻的神情。这种状态白栖迟可见多了——不过是还有想见的人没见到,或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强撑着一口气不肯离去罢了。
她心里当即明白了七八分。
“我知道了,你也别着急。”白栖迟温声安抚:“我先去换身衣裳就过来,你快去想办法通知你爸妈,让邻里的也都知道一下。”
少年人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泪,哽咽着又要跪下:“谢谢!谢谢白姐姐!”
白栖迟轻轻扶住他,摇了摇头,随即关上门。透过门缝,她看见李老太的魂魄依然跟在小林身后,眼神里满是牵挂与不舍。
合上门,身后是小林渐远的急切脚步声,紧接着是挨家挨户的敲门声。敲门声越来越远,脚步声也越来越杂,伴随着鸡鸣狗吠,整个村子渐渐从沉睡中苏醒。
天还没大亮,几乎半个村的人家都来了。即便主家大人不在,一切也在乡邻的帮衬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白栖迟站在小林边上迎来送往,轻声指导着各项丧仪事宜,她的镇定或多或少安抚了少年的无措。
相对白日里的热闹,夜晚就冷清了很多。除了几个远道而来的亲戚在灵堂多呆了一会儿,最终也散去休息,灵前只剩下小林单薄而固执的身影。
白栖迟过去上了炷香,在小林身边轻轻坐下:“小林,你爸妈还没消息吗?”
这小山村偏僻,壮劳力大多下山打工去了,小林的父母自然也在其中。村里通上电也没两年,通讯极为不便。
“托人去支书家打过电话了,现在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小林低声回答,眼睛仍死死盯着跳动的烛火,仿佛一错眼,那火光就会熄灭。
小林打小就是个闷葫芦,但做事稳妥有主见。既然他这么说,消息应该是送到了。白栖迟轻轻点头,不再多问。
夜风吹得纸灰四处飘散,小林还在不停地往火盆里添着黄纸。忽然,他轻声问道,声音飘忽得像地上的纸灰:“白姐姐,你说,人是不是都会老,会离开的呀?”
“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白栖迟轻声安慰,眼角余光瞥见李老太的魂魄也在旁边怜爱又悲伤地看着这一切。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放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