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迅速地在脑海中调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属于“专业工作人员”的面具，然后，扬起一个标准、疏离、弧度完美的职业微笑，对着James的方向，也对着所有投来目光的成员，微微躬身，声音平和而清晰，像初春尚未完全融化的溪水，带着凉意：

“各位早上好，我是本次负责协助各位妆造的助理，沈泠薇。接下来的行程，请多指教。”

字正腔圆，无懈可击。

这声音，这表情，这姿态，像一道突然升起的、光滑而冰冷的玻璃墙，将赵雨凡所有翻涌的、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疑问和情绪，都生生挡了回去，冻结在喉间。他喉结再次滚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经纪人适时地拍了拍手，打破了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凝滞：“好了好了！都别愣着了，化妆师呢？抓紧时间开始！”

James像是被惊醒，在经纪人略带催促的目光下，艰难地挪动脚步，沉默地坐到了离他最近的化妆镜前。

只是，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卫衣下摆，骨节微微泛白。而他的余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不受控制地、固执地，追随着那个已经转身、正利落地整理着衣架上昂贵服装的纤细背影。

镜子里，映出他复杂难言的眼神，以及沈泠薇那看似毫无破绽、却将一切过往都隔绝在外的、冷静到近乎冷漠的侧影。

化妆程序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开始。

James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抹，目光却无法控制地透过镜子的反射，追踪着沈泠薇在后台忙碌的身影。

她正和朴室长低声交谈，手里拿着衣架，动作利落，表情专注，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集从未发生。

沈泠薇……怎么会是她？

冰冷的粉底刷触感让他稍微回神，但心底的惊涛骇浪却无法平息。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成为……工作人员？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像被困住的飞鸟。

看着她那副全然陌生、公事公办的模样，一股混合着委屈和恼怒的情绪悄悄滋生。

薇……你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那个曾经会对他温柔微笑，会在分别时偷偷红眼眶的学姐，似乎被时间彻底封存了。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她记忆里需要照顾的学弟，而是她工作需要服务的对象之一，一个名为“James”的idol。

这种认知让他胸口发闷。

背对着那片喧嚣，沈泠薇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服装清单上。

然而，背后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却像芒刺一样，让她无法真正忽略。

赵雨凡……

她在心底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

他长大了，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轮廓更加分明，只是眉眼间那抹熟悉的执拗，似乎并未改变。

他眼中的震惊和那一闪而过的……受伤？让她几乎要维持不住冷静的假面。

但她不能。

这里是韩国，是首尔，是CORTIS的待机室。

她是来工作的沈泠薇，不是来叙旧的“薇”。

任何一丝不必要的情绪流露，都可能给他，也给自己，带来无法预料的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翻涌的过往强行压下，指甲悄悄掐进掌心，用细微的痛感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趁着化妆师去取工具的间隙，角落沙发区的“内部讨论”也悄然开始。

Martin 一边任由造型师摆弄头发，一边用只有他们几个能听到的音量说：“刚才那位沈助理，就是雨凡以前提过的那位在美国很照顾他的学姐？” 他语气平静，带着一点审慎。

Juhoon 一边乖乖仰着头让化妆师上底妆，一边小声接话，眼里带着善意的光芒：“嗯，应该就是了。看雨凡哥刚才的反应，好像真的很惊讶呢。不过薇姐看起来人很专业，也很漂亮。”

他总是习惯性地看到事情好的一面。

Keonho 原本在玩自己的手指，闻言抬起头，眨了眨还带着睡意的大眼睛，好奇地问：“James哥是不是……喜欢过那位努那啊？他刚才那个样子，跟我偷看的电视剧里，男主角遇见初恋的表情一模一样！”

有时候少年的直觉有时候直接得惊人。

一直戴着耳机但显然没放过任何对话的 Seonghyeon，此刻慢悠悠地摘下一只耳机，没什么表情地插了一句：“与其猜那些，不如想想怎么让James回神。他再这么魂不守舍下去，等下上台怕是要同手同脚。” 。

Martin 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都注意点，待会儿别在工作人员面前乱说话。尤其是你，Keonho。”

他看向忙内，“James的事，让他自己处理。我们做好自己的部分，别给他添乱。”

众人噤声，但交换的眼神里都明白，这位突然出现的“薇”，恐怕不会像清晨的露水一样，轻易地消失在James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