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边窘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霍雨浩僵立在原地，如同一个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偶，大脑一片空白，唯有识海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清晰到令人窒息的玉白身影在反复闪现。指尖传来的温热粘腻感无比真实，鼻尖萦绕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提醒着他此刻的失态是何等严重。

（完了……全完了……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神识探测竟然一直开着？！这下跳进混沌海也洗不清了！师姐会怎么想？她一定会认为我是个无耻的登徒子！以她的实力和脾气，会不会一巴掌把我拍成虚无？）

巨大的恐慌和羞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霍雨浩。他甚至不敢去想紫玥此刻的表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件用混沌之力演化出的黑色衣裙，此刻这衣裙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证明着他“心怀不轨”的铁证。

泉水中，背对着他的紫玥，似乎并未立刻察觉身后的异样。她只是微微动了动肩膀，扬起一捧七彩的混沌泉水流过光滑的肩头，发出细微的水声。这轻微的动作，在霍雨浩高度紧张的神识感知下，却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个水珠滚落的轨迹，肌肤因水流触碰而产生的细微变化，都清晰无比地反馈回来，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不行……得赶紧离开！趁她还没发现！对，悄悄退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个侥幸的念头猛地窜上心头，霍雨浩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试图将脚步向后挪动，想要逃离这个让他社会性死亡的现场。他甚至开始疯狂运转《太初混沌诀》，试图强行收敛所有外放的神识，哪怕会引起气息反噬也在所不惜。

然而，就在他心神剧震、气息出现一丝紊乱的刹那——

泉水中，紫玥那正准备再次掬起泉水的手臂，微微一顿。她并没有立刻回头，但那原本松弛自然的背影，似乎瞬间绷紧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周围氤氲的混沌雾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场的扰动，流转的速度悄然加快了几分。

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冰冷与一丝……玩味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蛛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霍雨浩所在的这片区域。这意念并非直接攻击，却让霍雨浩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起来，他刚刚抬起的脚后跟，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被……发现了！）

霍雨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脸色变得煞白。他知道，在紫玥这等强者面前，自己刚才那点细微的动静和气息变化，根本无所遁形。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在灵泉边蔓延。只有七彩的泉水还在不知疲倦地轻轻荡漾，发出细微的潺潺声，反而更衬得气氛诡异。

终于，在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几秒钟后，一个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却让霍雨浩头皮发麻的平淡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寂静。

“好看吗？”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尾音，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这句话传入霍雨浩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他浑身猛地一颤，差点直接瘫软在地。

（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了！）

霍雨浩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嗬嗬”声。他感觉自己脸上的血液瞬间褪尽，又瞬间涌回，烧得他耳根通红。他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看向泉水的方向。

“我……我……”他试图解释，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师姐……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忘了关闭神识探测……我……”

他的语无伦次，反而更像是一种苍白无力的辩解。

泉水中的紫玥，依旧没有回头。但霍雨浩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中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落在他那还在微微渗血的鼻子上，以及他手中那件崭新的黑色衣裙上。

那目光，似乎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随即，一声极轻极淡的，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嗤笑的声音传来。

“呵。”

这一声轻笑，听在霍雨浩耳中，却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让他难受。那是一种完全被看穿、被俯视、甚至带着几分……觉得他这番窘态颇为“有趣”的感觉。

“把衣服放下。”紫玥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然后，滚去你该去的地方。在我洗完之前，别让我再看到你，或者……感觉到你。”

话音落下，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凭空产生，轻轻推了霍雨浩一下。霍雨浩一个踉跄，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那件混沌之力演化的衣裙轻飘飘地落在了泉边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而他整个人，则被那股力量裹挟着，身不由己地、狼狈不堪地朝着灵泉的另一个方向快速“送”了出去。

直到被“扔”到远离那片区域的泉边，双脚重新站稳，霍雨浩还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他面红耳赤，心跳如鼓，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紫玥那平淡却杀伤力巨大的话语，以及自己那丢人至极的流鼻血场面。

（没脸见人了……这下彻底把师姐得罪死了……她会不会以后再也不指导我了？）

他懊恼地一拳砸在旁边的一块灵泉石上，混沌之体的力量让石头瞬间化为齑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充满混沌本源的湿润空气，试图驱散心中的杂念。但识海中那惊鸿一瞥的画面，却如同烙印般清晰，挥之不去。

他甩了甩头，不敢再想，连忙扑到泉边，将整个脑袋埋进冰凉舒适的混沌泉水中，试图用这蕴含本源之力的泉水让自己清醒过来，顺便……洗掉那丢人的鼻血。

而灵泉的另一端，氤氲的雾气中，紫玥缓缓掬起一捧泉水，任由其从指缝间流下。她金色的眼眸中，冰冷的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无奈、好笑，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异样波动。她轻轻哼了一声，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

“毛头小子……定力还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