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与便利店

第一次在便利店见到陈屿时，我正蹲在冰柜前翻找最后一盒草莓牛奶。他穿着灰色连帽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细巧的银链，声音比空调风还凉：“抱歉，最后一盒被我拿了。”

我抬头时撞进他眼里，那里面盛着傍晚的霞光，却没什么温度。他顿了顿，把牛奶递过来：“你要的话，给你。”那天我攥着温热的牛奶盒，看着他转身走进暮色里，连句“谢谢”都没说出口。

后来我成了这家便利店的夜班店员，才知道陈屿是常客。他总在凌晨两点来，买一罐黑咖啡和三明治，坐在靠窗的位置写东西，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我们很少说话，直到某个暴雨夜，我收摊时发现他还坐在那里，眉头皱着，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

“写不出来吗？”我端了杯热可可放在他面前，杯壁上凝着水珠。

他抬头看我，眼里多了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拉过对面的椅子坐下，“以前我学画的时候，卡壳了就会盯着颜料管发呆。”

那天我们聊到天亮。他说他是编剧，正在改一个关于“错过”的剧本，女主角是个藏着画画梦的便利店店员；我说我以前想当插画师，后来因为家里反对，才来便利店打工，抽屉里还藏着没画完的速写本。雨停时，他突然说：“你的故事，好像比我写的还动人。”

之后他来的次数更勤了，有时会带一本画册给我，里面夹着他随手画的便利店速写——清晨沾着露水的玻璃门、货架上排得整齐的零食、我低头扫码时的侧影；我会提前给他留好热乎的关东煮，萝卜要煮得软烂，鱼丸要串两个，汤里多放半勺葱花。他教我用专业软件修图，鼠标在屏幕上点几下，我画里灰蒙蒙的天空就变得湛蓝；我陪他去公园找剧本里的场景，他蹲在长椅旁写台词时，我就坐在他身边画速写，风把他的碎发吹到我手背上，痒得我心跳都乱了。有次他突然凑过来看我的画本，手指轻轻点在纸页上：“这里的晚霞，应该再暖一点，像你笑的时候。”我瞬间红了耳根，把画本往怀里抱了抱。

真正让我们靠近的，是我生日那天。我以为没人记得，却在打烊时看到他抱着一个蛋糕站在门口，奶油上用巧克力写着“祝小画家生日快乐”，旁边还插着个用糖霜做的草莓牛奶模型。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盯着蛋糕上的草莓，声音发紧。

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上次你填入职表，我不小心看到的。本来想订草莓蛋糕，结果蛋糕店卖完了，只能让师傅加了这个牛奶模型。”

那天我们在便利店的收银台旁分蛋糕，蜡烛的光映着他的眼睛，比星星还亮。他突然说：“我剧本里的女主角，好像有了样子。”我咬着叉子，没敢问那个女主角是不是我，却看见他偷偷把我沾了奶油的嘴角擦干净，指尖的温度烫得我心尖发颤。

后来他的剧本顺利开机，开机宴那天，他特意来接我。他穿了件白色衬衫，头发梳得整齐，手里拿着一个画夹：“这是给你的，算是……剧本的灵感谢礼。”画夹里是一张张便利店的画，最后一页是我蹲在货架前找牛奶的样子，旁边写着：“第一次见你，就想把全世界的草莓牛奶都给你。”那天在开机宴上，他牵着我的手介绍给所有人：“这是我的女主角，也是我的灵感来源。”

现在我们还会常去那家便利店，不过不再是凌晨两点。他会在傍晚接我下班，我们手牵手走在夕阳里，他总说：“以前我觉得‘错过’是最遗憾的事，直到遇见你才知道，‘刚好遇到’才是最好的剧本。”我靠在他肩上，看晚星慢慢亮起来，突然明白，有些相遇不是意外，是上帝偷偷写好的伏笔，就像那天他递来的草莓牛奶，看似偶然，却藏着往后所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