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混乱、现实且势利的环境里，这块小小的灯牌，像迷失在沙漠中的独星，是唯一属于于朦胧的，也是最后的一盏。
李导被打断，明显不悦，皱着眉头打量苏念渔。
导演你谁啊？这儿闲人免进不知道吗？
苏念渔没有丝毫怯场，她几步走上前，手机屏幕几乎要举到李导眼前，声音平稳，条理分明。
苏念渔我是于老师的工作人员，根据我们之前确认并签字盖章的流程单，于老师的工作内容是演唱两首指定曲目，总计八分钟。
苏念渔合同附件里明确写明了“演唱环节”，并未包含任何额外的、强制性的互动要求。
苏念渔您看，这里白纸黑字。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上面清晰的条款和红色圈注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苏念渔至于下一个环节……
她语气微顿，目光扫向李导手里捏着的、已经被揉得有些皱的纸张。
苏念渔应该是时长五分钟的现场抽奖，由主持人负责，与于老师的演出部分无关。
苏念渔时间安排紧凑，建议还是按流程走，以免耽误后续环节，金主那边也不好交代。
李导被她一连串逻辑清晰、证据确凿的话堵得一怔，张了张嘴，脸色变幻，像是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他瞪了苏念渔一眼，又瞥向依旧沉默坐在那里的于朦胧，似乎想从后者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得意或挑衅，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导演哼，工作人员？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李导嘟囔着，气势却明显弱了下去，他悻悻地甩了下手里的流程单，转身冲着另一边刚下台、正拿着手机自拍的网红歌手吼道。
导演那个谁！别磨蹭了！赶紧准备一下，抽奖完了你还有个热场舞呢！
一场风波，似乎被暂时按了下去。
周围的嘈杂声再次涌来，填补了短暂的安静空隙。几个原本看热闹的工作人员也若无其事地散开，只是偶尔投向角落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未散尽的探究和好奇。
于朦胧的目光越过昏暗的光线，落在苏念渔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以及更深层次的、习惯性的担忧。
他认得她——近几个月来，无论是电视台废弃录影棚里的拼盘商演，还是这个十八线小县城广场的开幕活动，他似乎总能在那稀疏拉拉的观众群里，看到她的身影。
她总是站在不太起眼的位置，有时戴着口罩，有时就像今天这样素面朝天，但手里总是稳稳地举着那块蓝色的“朦胧”灯牌。像一座沉默的灯塔，固执地亮着微光，试图照亮一片早已被世人遗忘的荒芜海岸。
苏念渔无视了那些残留的视线，走到于朦胧面前，从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帆布包里掏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利落地拧开瓶盖，递到他面前。
苏念渔喝点水吧。
她的声音比刚才对李导说话时，明显柔和了几个度，虽然依旧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简洁。
于朦胧（怔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
他的指尖冰凉，在接过水瓶时，与苏念渔温热的指尖有了一刹那的触碰，他像是被烫到般，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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