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水瓶，却没有立刻喝，犹豫了片刻，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赞同。
于朦胧你不该跟他那么较真，他是现场导演，以后……可能更会找麻烦。
他担心的，从来都是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苏念渔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他因为化了舞台妆而显得格外苍白、却依旧掩盖不住眼下淡淡青黑的脸颊。
苏念渔难道由着他信口开河，随意践踏合同？
苏念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硬气）合同就是底线，他越界了就应该指出来。
于朦胧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试图成型的苦笑，但最终未能完全展开，便消散在无形的压抑里。
他没有再争辩，三年来的种种早已无数次地告诉他，在某些境地里，“底线”这个词，是多么的苍白和可笑。活着，并且尽量不那么难堪地活着，就已经耗尽了全部气力。
就在这时，挂在墙角、那台积了层薄灰的老旧电视机里，传来一阵激昂澎湃的音乐前奏和山呼海啸般的掌声，瞬间吸引了后台大部分人的注意。电视正在直播本年度的“金曲荣耀”颁奖盛典，娱乐圈的一场盛宴。
流光溢彩的舞台，奢华耀眼的礼服，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和妆容，每一帧画面都透着“顶流”与“成功”的气息。
紧接着，一张于朦胧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脸，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中央——林皓。
那个曾经与他同吃一包泡面、在深夜的地下通道里一起弹吉他、信誓旦旦说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挚友。
此刻的林皓，身着高级定制的黑色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洋溢着激动而又克制的笑容。
他手中紧握着的，正是本届“金曲荣耀”最具分量的奖项之一——“年度最佳创作歌手”的奖杯。
他对着话筒，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因“激动”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林皓……站在这里，我最想感谢的，是我自己……是我在无数个不眠之夜，用心血浇灌出的作品——《光》。
林皓这首歌，诞生于我人生中最迷茫、最黑暗的时期，它记录了我的挣扎、我的坚持，和我对音乐永不熄灭的爱……感谢所有支持我的歌迷，感谢公司，也感谢……所有曾经在我成长路上，给予过我帮助的人，谢谢你们！
《光》。
于朦胧握着矿泉水瓶的手，骤然收紧。坚硬的塑料瓶身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瓶内的水剧烈晃动起来。
那是他在被公司正式雪藏前，最后一个相对清醒的夜晚。在林皓那间不大的出租屋里，两人就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抱着吉他，反复推敲旋律、斟酌歌词，几乎熬了整个通宵。
他甚至还清晰地记得，林皓当时如何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语气兴奋又带着羡慕说。
朦胧，你这旋律真是绝了！歌词也写到我心坎里去了！咱们兄弟俩以后就靠这个横扫乐坛！
那时候，窗外天色将明未明，他们眼里都还有光，还对未来充满拙劣却真诚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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