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首凝聚了他彼时心绪与才华的《光》,成了林皓口中“在迷茫黑暗中坚持”的“原创”,成了他跻身一线、手握奖杯的华丽勋章,成了他感天动地获奖感言的核心。
电视里的林皓,笑容越发灿烂,意气风发,享受着属于他的高光时刻。
而电视外,于朦胧坐在吱呀作响的破旧化妆椅上,身后是斑驳的墙壁和挂满廉价演出服的移动衣架,仿佛置身于一个被光鲜世界彻底遗忘和抛弃的阴暗角落。
他静静地望着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预料中的愤怒,没有剧烈的不甘,甚至没有明显的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和平静。
仿佛电视里那个正在接受万众瞩目的人,那个窃取了他心血还沾沾自喜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开了视线,望向后台唯一一扇装着铁栏杆、布满污渍的窗户。
窗外是这个小城市沉沉的、看不到几颗星星的夜空。他似乎想透过这扇窗,将那片虚假浮华的热闹与刺眼的光芒,彻底隔绝在外。
苏念渔就站在他身侧,将他所有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他骤然收紧的手指,绷紧的下颌线,喉结无声而又艰难地滚动,以及那双曾经被无数粉丝形容为“盛满整个星河”、此刻却只剩下寂寥与灰烬的眼眸。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闷地疼了一下。
电视里,主持人夸张的赞美和林皓看似谦逊实则得意的回应还在继续,通过劣质扬声器传播出来,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像一种无情的嘲讽。
苏念渔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上前一步,伸手关掉了化妆台上那个正播放着嘈杂网络神曲、声音开得极大的便携式收音机。
周围的噪音瞬间被剥离了一块,她俯下身,靠近于朦胧。为了避开可能的窥探和监听,她的距离近得几乎能让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与后台格格不入的清新洗发水味道。
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清晰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异常清晰地说道:
苏念渔于朦胧,这样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于朦胧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住,猛地转头看向她,眼中那片死寂的平静终于被打破,闪过一丝真实的、毫无防备的愕然与波澜。
苏念渔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睛,黑框眼镜后的目光灼灼,如同在寂静荒原上骤然点燃的两簇火焰,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压低了声音,但那话语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地砸在于朦胧那片早已干涸龟裂、荒芜不堪的心湖上,试图激起一丝涟漪。
苏念渔“我们逃跑吧。”
她顿了顿,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又像是在给自己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用一种近乎誓言般的语气,补充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苏念渔我偷艘航母,带你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