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后，邻省小城，一个更为破败的汽车站旁。
于朦胧在一个约定好的、挂着“公用电话”牌子的小卖部门口停下了脚步。他摘下口罩，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
几乎是同时，小卖部那扇沾满油污的玻璃门被从里面推开，苏念渔走了出来。
她也换了一身装扮，不再是那天后台略显正式的工作人员打扮，而是一件厚厚的米白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红色格子围巾，同样戴着口罩，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和标志性的黑框眼镜让于朦胧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背上也是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手上还提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帆布手提袋。
苏念渔目光迅速扫过于朦胧全身，确认他状态无恙。
苏念渔（语气简洁）东西都带了？
于朦胧点了点头，声音因长途奔波和紧张有些低哑）。
于朦胧嗯，按清单整理的。
苏念渔手机。
于朦胧从衣袋里掏出苏念渔提前让他准备的、无法追踪的廉价一次性手机。
苏念渔接过去，快速检查了一下，然后从自己的帆布袋里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色餐盒和一瓶水递给他。
苏念渔先吃点东西，三小时后，我们转乘下一程。
没有寒暄，没有疑问，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她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在执行一项早已规划好的任务。
于朦胧接过餐盒，是还温热的炒饭。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默默地吃着。味道很普通，甚至有些油腻，但在这个陌生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里，这口热食却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苏念渔就站在他旁边，一边吃着同样的炒饭，一边不时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块看起来功能很多的电子表，似乎在计算着时间。
吃完东西，苏念渔带着他，熟门熟路地穿过汽车站旁边迷宫般的小巷，步行了将近二十分钟，来到了一个更加偏僻、几乎只有当地人才会使用的小型火车站。
站台简陋，空气中弥漫着煤灰和铁锈的味道。这里没有动车和高铁，只有几列墨绿色车皮、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普通列车静静地停靠着。苏念渔径直走向其中一列火车。
苏念渔（压低声音） K打头的车，慢，但检查相对宽松，人员复杂，便于隐藏。
她拿出两张纸质车票，递了一张给于朦胧。目的地是一个西南方向的、于朦胧只在地理课本上听说过的城市，而他们，只坐到中途的一个大站。
于朦胧（接过车票，指尖冰凉） 谢谢。
苏念渔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苏念渔不用谢，保存体力。
她率先踏上列车，找到了对应的硬座车厢。车厢里果然如同她所说，拥挤而嘈杂。
各种方言交织，行李塞满了头顶的行李架，连座位底下都探出编织袋的角落。空气中混合着泡面、汗水、香烟（尽管明令禁止）以及某种陈旧织物的复杂气味。
他们的座位是靠窗的双人座。于朦胧下意识地想让苏念渔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却摇了摇头，示意他坐进去。
苏念渔你靠窗，少点人走动。
他明白了她的用意，顺从地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将吉他小心翼翼地立在身边。苏念渔则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将那个沉重的帆布袋放在脚边，身体微微侧向过道，形成一个不易被察觉的、保护的姿态。
列车在一声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中，缓缓启动。
哐当——哐当——
车轮与铁轨连接处有节奏的撞击声，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背景音。窗外的景物开始移动，从破败的站台，到灰扑扑的城郊建筑，然后是冬日里略显萧索的田野、山丘，一条不知名的、封着薄冰的河流……
于朦胧怔怔地看着窗外，离开了…真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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