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路人甲”（上）

苏念渔在不远处一个卖东巴扎染的摊子前驻足，似乎对一块蓝色的染布很感兴趣，但她的视线余光朝他这边飞快地扫了一下，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于朦胧走到柳树下，解开吉他套，将吉他取了出来。

他没有像很多街头艺人那样准备收钱的盒子或者琴盒，只是单纯地想唱唱歌，重新找回在陌生人面前表演的感觉。他靠在粗壮的树干上，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头拨动了琴弦。

最初的一两首，是他自己早年发表的、传唱度不算太高但旋律优美的歌曲。

他的声音清澈，带着天然的温柔质感，如同溪水流过卵石。

偶尔有游客经过，会驻足听上一小段，露出欣赏的表情，甚至有人会轻轻放下几块钱纸币或硬币在他脚边的空地上。

于朦胧会微微颔首致意，但并不主动攀谈，歌声也未曾中断。

他渐渐放松下来，沉浸到音乐的世界里。他开始唱一些自己喜欢的、对他有特殊意义的经典老歌，也唱了一两首在洱海边写的、尚未完成的小样。

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炫技的高音，只有最真挚的情感和温暖的嗓音，与这古镇的午后时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不知不觉，他周围聚集的听众稍微多了一些。

有牵着孩子的手、面带微笑驻足聆听的年轻父母；有背着画板、似乎在这里寻找灵感的艺术生；还有几位坐在不远处石凳上休息、闭眼打着拍子的老人。

苏念渔依然在附近的摊位间流连，但她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于朦胧和他周围的情况。

她看到他的表情从最初的紧绷，到逐渐放松，再到完全沉浸于演唱时的专注与平和，甚至嘴角偶尔会扬起一丝浅浅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感在胸腔里滋生。

看，这就是他，只要给他一点点空间和自由，他的光芒就无法被完全掩盖。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穿着冲锋衣、脖子上挂着专业单反相机的年轻人，被歌声吸引，走了过来。

他并没有像其他听众那样只是安静聆听，而是熟练地调整相机参数，找好角度，开始录制视频。他的动作很专业，但并没有打扰到演唱者，只是默默地记录着。

苏念渔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一个小巧的挂饰，目光锐利地盯住那个年轻人。

大脑飞速运转，判断着对方的意图：是普通的摄影爱好者？还是自媒体博主？抑或是……别有用心的人？

她仔细观察着那人的举止神态，他录制得很专注，眼神里带着对美好画面的捕捉欲和对音乐的欣赏，不像是有预谋的蹲守或者认出于朦胧后的激动。

更像是一个旅行者，偶然邂逅了让他觉得值得记录的风景。

于朦胧也注意到了这个正在拍摄的年轻人，歌声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丝慌乱掠过心头。

但他很快稳住了，苏念渔之前和他模拟过各种情况，其中就包括被路人拍摄。她说过：

苏念渔如果无法避免，就做你自己。越坦然，越不像他们印象中那个落魄明星，反而越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去看镜头，而是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雪山，指尖的旋律未停，歌声更加沉静了下来，仿佛在与这片天地对话。他即兴改动了一个小节的旋律，让它更贴合此刻的心境。

那年轻人录制了足足两首歌的时间，然后才收起相机，对着于朦胧竖了个大拇指，无声地表达了赞赏，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并未上前打扰。

小小的插曲过去，于朦胧继续唱着。夕阳开始西斜，将天空和雪山染成温柔的金粉色。